“賀叔——您怎么來了？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。”謝歸未推開門，看見翹著二郎腿坐在梨木雕花椅的老者，語音帶著不設防的親昵。

“哼……”被叫賀叔的老者兩鬢斑白散亂，一雙棕褐色眼睛深陷在眼窩里，膚色有些黝黑，身材精瘦，臉上有幾道深深的皺紋，一開口卻中氣十足：

“我要是提前跟你說一聲，能知道你每天晚上點燈熬油到半夜？怕不是早讓你做戲糊弄了過去！”賀叔放下翹著的腿，他褲子看著舊的很，短了一塊裸出腳踝。

謝歸未被這么說也不生氣，慢條斯理走上前坐下，又自己動手倒了杯茶，“賀叔吃晚飯了嗎？咱們從前埋在院里梨花樹下的那幾壇酒，可是能喝了呢。”

謝歸未把茶推給他，眼角撇了撇一旁被訓的蔫答答的花束，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
“笑，你還笑！那褚家小兒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，讓你這么掏心掏肺？”賀叔一下子把茶推了回去，看著面前的一個兩個，頗有些恨鐵不成鋼。

賀叔咬咬牙：“還有花束丫頭，讓你看著歸未，你就這么看著他的？”

“賀叔，你也知道我攔不住的嘛～”花束撇撇嘴，忍不住抬起頭回了句。

“幾年不見，你這丫頭倒是長本事了，頂嘴一天比一天厲害！”賀叔抬起布滿老繭的大手，作勢要打花束，“我那酒囊你又給我扔哪去了，別以為我不知道！”

“哎啊……賀叔你這個年紀還整天喝那么多酒，沒人管你怎么成？”花束一下躲到謝歸未身后，探出頭來沖賀叔做了個鬼臉。

一室銀鈴聲。

謝歸未一邊護著花束，一邊攔著賀叔，熟悉的場景一時讓他眼眶有些酸澀。

“歸蓉的事，我聽說了……只是那時候沒能趕回來。”

等室內再次平靜下來，賀叔抿著茶，有些渾濁的雙眼被熱氣弄得濕潤。“有次做夢，我還夢到了那孩子，夢見她跟以前一樣，說我衣裳又舊了，給我又做件衣裳……”

謝歸未聞言情緒同樣低下來，他心里像塞了塊棉花，堵得難受不已，但還是勸著賀叔：“是阿姐自己的選擇，誰都看得出，她的心在先帝那兒。”

謝歸未看了看賀叔，將眼里的淚花硬生生逼了回去，有些哽咽：“留不住的……”

他早就知道，他誰都留不住的。

銀鈴聲輕響，花束兩手撐住謝歸未肩膀，又輕搖了下，才將他喚回了神。“相爺的眼疾，賀叔有法子了嗎？”少女聲音輕柔，吐氣如蘭，將兩人都喚回了神。

賀叔：“我這次出去，有幸在山崖采到了幾味藥，過會兒給你寫個方子，花丫頭你好生煎藥，三個月一次，倒是能穩住”他看著花束說完，頓了頓又瞪著謝歸未，換了截然不同的語氣：

“要是你再這樣整日忙到昏天黑地，這雙眼睛直接捐了算了，何必折騰我這身子骨！”

“咱們不欠那皇家什么，憑什么這樣給他們做牛做馬？”賀叔吐沫星子差點沒噴到謝歸未臉上，“你自己看著辦吧！”

賀叔吼完再不看他們，頭也不回走了出去，花束還在后頭喊著讓他洗洗澡再睡。

等室內只剩下謝歸未自己，他盯著賀叔沒有喝完的那盞茶，桃花眼閉了閉，眸中已不復平日清明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，就這樣獨自做了好久。

次日一早花束推開門，謝歸未已經穿好朝服，正在整著腰帶，聽見聲音抬了頭，沖她笑了笑。

更新時間：2024-12-04 08:59:0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