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良辰美景,不解風情
一大早醒來,寄奴君同我說要先去西荒大澤白帝的狐貍洞,再去采祝余草。我憤憤地表示不喜歡臨時改變行程,且四師兄采藥心切,不去不去!
四師兄在一旁附和:“就是就是,堅決不去!”
寄奴君見我和四師兄如此果斷地拒絕,便對我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:“西荒大澤離此處不過三百里,至多兩日行程。殿下著實是有要事找白帝相商,仙子何必如此執著呢,那祝余草晚兩日再去采也并不耽誤啊?!?/p>
我反問道:“若果真有要事,又豈會臨時決定去找白帝。你莫不是誆我的吧?”
寄奴君許是沒想到我的才思如此敏捷,一語道破關鍵所在,訥訥不知如何回答。
一旁負手立著觀賞日出的玄桑君轉過身來同我說:“西荒大澤的淺灘里長著一種水草,用來涼拌極其清脆可口,小昭你難道沒聽說過?”
玄桑君之前喚我仙子,前幾日我分了一小包冷吃兔給他,本意是想委婉地問他能不能不要夜夜同我講上古史,如果實在喜歡講,不妨同四師兄或者寄奴君講,或者給我們三個排個順序挨個講,不要夜夜盯著我講。畢竟我真的十分不喜歡上古史,每每聽到一半,玄桑君還在興頭上我就已經睡著了,真的是十分難為情。
但也許是我表達得過于委婉,令玄桑君他誤會了我的意思,以為我是在感謝他給我講上古史,于是他白天吃完冷吃兔,入夜繼續給我講上古史。
我損失一包冷吃兔不說,還得硬著頭皮繼續聽,著實有苦難言。
值得一提的是,那日玄桑君收了我的冷吃兔,當即改口叫我小昭,并且表示我不必叫他殿下,直呼他的名諱即可。
為了區區一包冷吃兔,堂堂太子殿下竟讓我區區一介女神仙直呼他的名諱,玄桑君他,大概是個極好吃的罷?
此時玄桑君告訴我西荒的大澤里有好吃的水草,明面上說是有要事找白帝,但我大膽地猜測,這要事大概就是吃涼拌水草?
畢竟我們趕路的這些日子,飲食多有不便,每每都是寄奴打了野味拾掇好了架在火上烤著吃,起初兩天吃著還別有一番滋味,但吃多了就十分懷念清粥小菜,想來玄桑君他定是因為烤肉吃多了膩得慌,格外想吃草。
想不到玄桑君竟為了吃草改變行程。
但,誰讓他是太子殿下呢?
我看破不說破地問道:“玄桑君果真十分想吃這水草?”
玄桑君不答反問:“你不想嘗嘗嗎?”
同樣吃多了肉的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:“行吧行吧,那就先去白帝的狐貍洞吧?!?/p>
四師兄見我如此迅速地變節,痛心疾首地跺了跺腳。但此時的情況已由二比二轉變為一比三,四師兄只能委屈一下,按捺住采藥的急切心思了。
說起來,我年少時鉆研廚藝的時候,二師兄教給我一個佐料配方,這個配方打出來的佐料鮮美中帶點微辣,微辣中還帶點回甜。用這佐料涼拌的菜肴,十分下飯。若是西荒那個什么水草果真如玄桑君所說的清脆可口,那用這個佐料方子定能錦上添花。
思及此我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,問寄奴君:“這種水草稀有么?是當季的么?好采摘么?我們怎么才能找到這種水草呢?”
寄奴君一板一眼地答道:“不稀有,當季,好摘,到了白帝的狐貍洞就能找到?!?/p>
“那白帝的狐貍洞在哪里呢?”
“在西荒大澤的一座島上,這座島由一只巨大的烏龜馱著,時而飄在天上,時而沉在水底,時而又泊在大澤上一動不動?!?/p>
“如此飄忽不定,我們如何才能找到這種水草,不是,這座島?”
寄奴君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:“殿下自有辦法?!?/p>
以前五師兄同我說這一屆的白帝白仟回乃是一只狡猾的老狐貍。
因著五師兄這一說辭,多年來白帝在我的想象中乃是一位白鬢白須略佝僂著背,但精神矍鑠眼放精光,說話時眼珠子還滴溜溜打轉的老頭子形象。
萬萬沒想到,白帝本尊竟是一位白衣飄飄姿容勝雪的少年郎,一雙狐貍眼談笑間顧盼生姿眼波流轉,但并沒有滴溜溜打轉。其身姿之卓越,身量之挺拔,和老字一點也不沾邊。
乘著白帝同玄桑見禮寒暄的空檔,我悄咪咪問四師兄:“不是說白帝已經幾十萬歲了嗎,怎么看著不像?。俊?/p>
四師兄悄咪咪答:“定是服用了什么駐顏的靈丹妙藥,回頭同他請教請教?!?/p>
言語間白帝朝我和四師兄這邊看過來,似乎有一瞬的錯愕,而后就直勾勾地看著這邊。我又悄咪咪地同四師兄道:“師兄,白帝他仿佛正盯著你……”
四師兄略得意略不好意思地笑道:“許是仰慕我的醫術,久聞我的大名,今日得見本尊,有點激動吧?!?/p>
話音剛落便聽白帝問道:“這位仙子好生面善,老身可是在何處見過?”
四師兄扯了扯我的衣袖,同我耳語:“白帝生性風流,后宮佳麗無數,你莫要搭理他。”
我心里想著,一把年紀了還生性風流,白帝身體真好啊。面皮上卻極有禮貌地一笑,以示尊重。
白帝又道:“不知仙子如何稱呼?從哪里來,到我西荒所為何事?”
我揖了一禮,答道:“小仙名喚靈昭,是孟莊上神座下六弟子,從招搖山來,來……來見識一下你們特產的水草?!?/p>
白帝聞言默了一默,像是自言自語,又像是在同我說話:“從招搖山來,見識我們的水草……”須臾又神色如常,朝四師兄一拱手:“這位背著藥箱的想必是藥圣百里先生,久仰?!?/p>
四師兄回了一禮:“白帝折煞小仙了,不過是個虛名,不敢當不敢當?!?/p>
入夜,玄桑就著月光在狐貍洞外頭的一座小亭子里喝酒,寄奴在他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坐著,不知在思考著什么。
“殿下倒是好興致?!?/p>
聽到身后傳來白仟回的聲音,玄桑頭也不回地答道:“夜色甚好。”
白仟回道:“三界皆知我西荒什么都沒有,就有點小道消息。殿下千里迢迢來一趟,不會是為了在我洞府外喝個酒賞個月吧?”
玄桑笑而不答,做了個請的手勢:“既然來了,何不共飲一殤?”
白仟回也不客氣,徑直來到亭子里坐下,又從懷里掏出來一個琉璃樽,拿起玄桑的酒壺給自己斟滿:“殿下想問什么,老身知無不言?!?/p>
“近來黃帝軒轅氏同南帝赤邛來往甚密,不知白帝可有耳聞?”
白仟回哂笑一聲,正色道:“殿下,老身向來不愛拐彎抹角,有話便直說了。軒轅氏同赤邛君往來已不是一日兩日,此事天帝知曉,殿下知曉,靈亓君知曉,老身亦知曉,五方五帝里恐怕只有黑帝汁景揣著明白裝糊涂。軒轅氏同赤邛君所圖何事,想來殿下心知肚明,又何必多此一問。”
玄桑笑道:“父君命我行走五方,一來識天地宇宙之浩渺,二來識四海八荒之動向,免不了要問上一問,白帝既知道那兩位的圖謀,卻是作何打算?”
白仟回并沒立時回答玄桑的問題,而是端起酒壺慢慢悠悠將自己的琉璃樽斟滿,又給玄桑的杯子斟滿,才緩緩說道:“九尾狐族崇尚和平,隱居在這片大澤里已不知有多少年。三界大戰狐族不曾參與,萬仙陣之戰狐族也未曾攪和,混沌青蓮也好,開天斧也罷,我狐族都不感興趣?!?/p>
玄桑端起酒杯向白仟回敬道:“三界太平已久,父君和我都不愿見到動亂再起。西荒能與天族同心同德,甚好?!?/p>
白仟回端起琉璃樽一飲而盡,緩緩說道:“五行旗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,五面旗幟,中央黃帝軒轅氏執土行旗,東方青帝戰神靈亓執木行旗,南方赤帝赤邛執火行旗,北方黑帝汁景執水行旗,老身執金行旗。黑帝汁景是個兒女情長的婦人,當不起一方女帝的重任,赤帝當年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才娶了黑帝,火行旗同水行旗都歸他赤邛君所有。如今軒轅氏拉攏了赤邛君,五面旗幟他們手里已有水、火、土三面。”
說到此處白仟回略頓了頓,似乎是在組織語言,片刻后又說道:“靈亓君唯一的女兒朝瑰公主與殿下訂有婚約,自然不會將木行旗交予軒轅氏。如此一來老身手里這面金行旗便成了他們下一個目標。殿下來我西荒,便是為的此事吧?”
“不錯,確為此事?!?/p>
“老身方才已經說過,我九尾狐一族愛好和平,避世不爭。但若是有那膽兒肥的敢來明搶這面金行旗,老身必會教他明白,我九尾狐一族到底好惹不好惹?!?/p>
狐族驍勇,又十成十地狡猾,且白帝避世的這方大澤里暗藏著重重疊疊的迷障,將狐貍洞圍得嚴嚴實實,即便是軒轅氏或赤邛君親至,也很難輕易進到狐貍洞,更別說同白仟回苦戰,搶金行旗了。
思及此玄桑略感放心,不過還是叮囑了一句:“軒轅氏老謀深算,還請白帝多加小心?!?/p>
略頓了頓又道:“還有一事要向白帝討教一二?!?/p>
白仟回知道玄桑想問什么,無非是靈昭仙子額間的圖案。
那圖案乃是九層六象封印術疊加而成,玄桑或是問施術者,或是問解法,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極燙手的山芋,所以他并不打算將自己知道的秘辛告知玄桑。
便起身理了理衣袍:“殿下心中疑惑老身無可奉告,但不日青帝和叔昀神君要來我府上做客,殿下何不直接問他們呢?!?/p>
玄桑挑眉,罵了聲老狐貍。
老狐貍不惱不怒,反倒是忍俊不禁:“如此良辰美景,殿下不去尋靈昭仙子訴衷腸,卻枯坐此處對月獨酌,真是不解風情啊。哈哈哈……”
說完拂袖大笑而去,并不理會黑沉著一張臉的玄桑君。
更新時間:2024-11-02 12:01: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