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
想到了這里,我不由震驚的重又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相片,試圖從中再找出一些與王欣相關聯的細節。
但很可惜,我并沒有如愿。我對于王欣的印象本就少的可憐,大多還是源自于警方的調查報告,所以只憑一些沒頭沒尾的物件很難聯想到什么。
裴然似乎看出了我的茫然,抬手幫我翻過了幾頁,指尖輕點了點那張皮膚特寫照。
我順著他的指引,重新去審視那張古怪的相片。
說實話,從照片的構成上,我沒有看出任何奇怪的點。因為這張照片拍的是大片的皮膚紋理,若說唯一有點不太一樣的地方,應該就是上面那塊小拇指甲蓋大小的胎記。
這塊胎記并不是一個規則的圓形,而是在右下角的位置突出了一個細細的小尾巴,乍看很像是大寫的英文字母Q。但因為它的個頭實在太小又很淺,所以即便是特寫照也顯得很沒存在感。
我的記憶力不算差,但也沒變態到對什么細節都過目不忘的程度。所以盯著這張詭異的圖片看了足足一分多鐘,我就絕望的發現自己毫無頭緒。
裴然好整以暇的看著我,那眼神玩味的程度,讓我覺得他似乎要按奈不住給我打零分的沖動了。
知難而退是利人利己的選項,我舉手投降,將機會留給更變態的那個人:“給個提示唄?”
“法醫報告。”裴然言簡意賅的說。
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并不算太意外,畢竟證據鏈里有關肢體特征的也就只剩了法醫那邊。
但問題在于,我并不記得四個受害人的記錄里有過對于胎記的對比。畢竟都是自殺案,死者的身份很明確,按理說法醫不會特意去拍胎記留檔。
所以,如果法醫報告里出現了胎記,那么只有一個可能。那就是這個胎記恰好挨著某一處傷口,所以在法醫取證拍攝時,碰巧把它一起收入了取景框中。
案件卷宗里往往包含大量的物證照片,再加上法醫的尸檢報告,這就是一個很龐大的記憶量了。
我抽了抽嘴角,即便給我縮小范圍到受害人的身上,但我的記憶里也至多記得王欣手臂的重度擦傷和臟器的大出血。至于某塊皮膚上的某一個小小胎記,我承認我無能為力。
裴然大概是欣賞夠了我無助的表情,見我久久不出聲,終于是紆尊降貴的說:“王欣墜樓的那片地面上有一處消防栓,她落下時腿部不巧撞擊到了栓口,所以在大腿內側留下了一大片出血點。”
他大發慈悲的揭曉了答案,但我的重點此時卻完全被另一個詞吸引了注意力,忍不住脫口問道:“這個胎記在王欣的大腿內側?你確定?”
“我又不是你。”
裴然無不調侃的懟了一句,我心說也對,這家伙的記憶就像錄像機一樣,逐幀記錄就沒見錯過。
“可是......”
我咽了咽口水,憋了半晌還是問出了那個很微妙的問題:“可是,程偌依為什么能拍到王欣的大腿內側呢?而且還保存照片在自己的本子里?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個女孩會做出的行為......”
盡管我很含蓄的沒有使用“變態”一類極具攻擊性的字眼,但裴然還是瞬間會意了我想表達的觀點。
他從我手中抽回那本簡易相冊,一邊緩緩翻動,一邊幽幽道:“我經手的案子里面涉及各類隱私照片的不少,要么是某一肢體部位,要么是瘡口傷疤。這些瘋子收藏這些圖像的目的大同小異,多數是為了重溫犯罪的感覺,少數是留個紀念。但不論原因是哪一種,這類“收藏”都會有極為明確的指向性。”
我的目光在王欣的發圈與胎記上掃過,同時聽他又道:“給受害人拍照的行為,暴露出的是當事人病態的控制欲。他們拍下的照片無非就是傳達一條信息,炫耀。炫耀他們可以完全掌控受害者,可以為所欲為的羞辱他,只要他們愿意。”
雖然裴然現在是一名主任醫師,但其實比起治病救人,他原本就更擅長犯罪心理的側寫。他似乎總能通過一些蛛絲馬跡,完整的還原嫌疑人的想法。
但是,此時聽著他的側寫,我卻多多少少覺得有點兒難以接受,忍不住說:“咱們的夢主人今年才二十六歲,這得多么“天賦異稟”,才能手法這么老道?”
裴然不贊同我的觀點,搖頭說:“你是不是忘了牟新云是怎么墜樓的?別太小看她!我們只是借由夢境的不設防才找到了蛛絲馬跡,現實中警方至今沒拿到實證將案子指向謀殺。單從這一點上,她就遠勝絕大多數的在押犯。”
心理和心智的發育都要經歷一個很漫長的過程,雖然有個體差異,但這個差距并不會特別明顯。所以我并不傾向于,程偌依能在這般年紀就將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間,至少只憑她自己肯定是不夠的。
我把自己的想法簡單提了一提,裴然安靜的聽著,末了這樣問我:“從你入夢到現在,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成為程偌依的幫兇?”
我回憶了一下,但卻無不諷刺的發現,始終和程偌依廝混在一處的好像只有李琦一個人。至于其他的職工,比如韓甜,他們與程偌依的關系只能說是不敵對,但絕對談不上是朋友。
這樣想著我便說:“李琦是最有可能的人選!如果她們兩人都曾參與過對王欣的欺凌,那么王欣死后,李琦的歇斯底里也就有了解釋。也許,她當初并沒以為事情會變的這么嚴重,可能是罪惡感促成了她與程偌依的決裂。可是看李琦的檔案,我不覺得她有這么聰明,可以協助程偌依犯罪......”
“李琦至多是個參與者,如果她足夠聰明,那么她就不會出現在我們的受害人名單上了。”裴然一針見血的說。
警方的卷宗里記載,不同于其他三名受害人,李琦雖然也是墜樓,但她的死因卻被定性為了心梗,就是俗稱的心臟病發作。
這也就是說,早在她從宿舍陽臺一躍而下之前,她就已經是瀕死狀態了,墜樓只是加快了這個進程。
警方對于這個女孩墜樓的定性有很大分歧,一組認為是有人趁她心臟病發病時無力反抗,故意將她推下了陽臺。另一組則認為,她是心臟病發作后不小心墜樓的。畢竟宿舍的陽臺低矮也沒有防護措施,意外并非不可能。
現實中,我們沒有就這個問題得出確切的答案。而看著暗沉的天色,我和裴然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轉向了二號宿舍樓,或者說是看向了程偌依寢室的陽臺。
更新時間:2024-10-31 22:05:0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