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景悉蹙眉，“難道這不是你的責任？把衙門交給你管，結果連個人都看不住。

”秋月白平日凌厲的虎目，此時委屈地垂眼，嘴角卻勾出一抹壞笑，“有意思，

帶著傷還能從我的手底下跑掉，不是身手太好，就是腦子夠好使。”顧景悉懶得和他扯，

轉身就讓人去找人。底下有衙役問道：“大人，那需要貼告示嗎？”顧景悉想了想，

之前就說了任由她來去的，其實人走了他也沒理由貼告示找人。隨后他擺手，

只說：“暗中找。”“是。”在衙門的進出本是秋月白負責管理的，如今丟了一個人，

這相當于打了秋月白的臉面。然而，他不僅不覺得自己失職，

反而掉過頭來挑釁地對顧景悉說：“要不要比比，看誰先找到？”“……”顧景悉懶得理他。

等秋月白走后，顧景悉掉了個彎就去了義莊。蘇城風沙過后，此刻是一片萬里無云的好天氣，

義莊的院子里，毒眼瞎坐在樹下曬太陽，旁邊有小廝負責扇扇子，倒也愜意。

這春末夏初的季節，雖不至于炎熱，卻是悶得慌。“縣太爺。”旁邊的小廝看到顧景悉，

恭敬地喊了一聲，卻仍不停下手中的扇子。在這蘇城，大爺是有的，

眼前這位翹著二郎腿曬太陽的就是其中之一，見了縣官都不用行禮。“曾仵作安好。

”顧景悉淡淡地開口，毒眼瞎看著他點頭，也不起身，直接問：“你來找我是問云家的事的？

”顧景悉點頭，來這里就任之后，他就明白蘇城在查案驗尸這一塊人才稀少。

干這行不僅危險，還得每天和尸體打交道，一般的書香門第都看輕這行，

比如像曾仵作雖然一身本領，立了不少功勞，卻仍只能留任在這義莊，上不得朝堂。

曾仵作看了看天色，打了個呵欠道：“顧大人來得還挺早的，今日義莊沒等來一具尸體，

卻等來一個活人，稀奇。”這是調侃他作為縣官，卻從未踏足過義莊。

連縣官都看不起義莊這種地方，更不提其他人了，

這也是為什么蘇城一直破案無能的原因之一。顧景悉頓了下，神情不冷不淡，

卻是公事公辦的模樣，“義莊這里仰仗的是曾仵作，向來沒有偏差。本官若是多管，

豈不是壞了曾仵作的規矩。”“規矩？我曾某人怎么敢在名門貴胄面前立什么規矩？

我還怕是我這破地兒玷污了縣太爺的鞋，臟了大人的腳。”顧景悉頓時明白，

曾仵作這是得不到什么好處，不想和他說正事呢。曾仵作圖什么？

怕是他辛辛苦苦干了一輩子的地方不再被人詬病吧？此人不娶妻生子，不慕榮華富貴，

聽聞多少人想收買他都沒放棄過自己的底線，到底是個值得尊敬的人。“曾仵作此言差矣，

義莊本就是衙門的地方，本官怎會放任不管？這里每月仵作的開銷用度，是尋常衙役的三倍，

從未克扣過一文錢，這點你應當是明了的。”顧景悉說話滴水不漏，

句句說在曾仵作想要的點上。曾仵作挑了挑眉，對旁邊小廝道：“你先下去吧。

”小廝得了話趕緊走開，一時，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曾仵作和顧景悉兩人。“云家的掌柜，

大人應該知道他的身份。”曾仵作請顧景悉坐下，還親自給他倒茶水。顧景悉點頭，

“本官來之前就聽聞陛下提起此人，還讓本官多照顧一下，只是沒曾想他還有一個女兒。

”想到云詹誠往日的威風，兩人都唏噓不已。不過提到這女兒，曾仵作直搖頭，

“這姑娘不是個好相與的人，和他爹一模一樣不討喜的脾氣，倒可惜了是個女娃，

否則你這蘇城辦案就有指望了。”顧景悉并不言語，想起云琳言辭犀利，做事狠辣，

眉頭微微一皺。這樣的人放在哪個朝代都是做大事的，只是偏偏生錯了性別。

“昨日我查驗那獄卒的尸體，那刀法毒辣，淤青泛紫，聽他爹曾提起從未讓他閨女習武，

也不知為何天生神力，竟能一擊必中，就那么把人給殺了。”曾仵作提到云琳，滔滔不絕，

如同村口議論哪家八卦的村婦。顧景悉不喜在背后議論他人，只細細聽著，還聽得很入迷，

一時忘記了探口風。“她很聰明。”顧景悉評價。“這么說來都是自學的？

”曾仵作當然知道云詹誠留下的那本書，卻沒曾想這云琳這般聰明，

才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，就學得有模有樣，還現學現用上了。“果然是好苗子，

就是性子太難馴。”曾仵作感嘆。顧景悉卻問：“她一大早沒來過這里？”曾仵作搖頭。

但就在此時，顧景悉想到第一次見面時她出門還把門抵住不讓自己出去的畫面，

突然起身向屋子里走去。“你去那地方干什么？都是尸體。”曾仵作也起身，

不知他要做什么。顧景悉走進停尸房，問道：“那個獄卒的尸體在哪里？”曾仵作一指，

顧景悉走過去掀開裹尸布，卻見那尸體橫撐，兩只手已然分了家。見此，

顧景悉的眼眸沉了沉。旁邊的曾仵作嘖嘖兩聲，盯著尸斑密布的獄卒，

嘆息道：“昨晚可是全尸，我還從沒遇到一個人跑來義莊分尸的。”“她氣性大，

受了這么久的氣還差點遭逢禍事，肯定要替自己出口氣的。”顧景悉走出房間，

覺得外面的陽光刺眼，她走之前果然來過義莊。曾仵作在后面打趣，

“你不就是想問她在哪里嗎？只要你得罪了她，準會來找你麻煩。

”“本官找她只是為了確認她的安危，你該知道蘇城看似祥和，卻是風起暗涌，

若不然本官也不會來此。”曾仵作點頭，對他道：“云詹誠的事不是她該查的，

背后牽扯太多，就是你想查也有危險，你最好早點找到她。”顧景悉心想，

就算找到了又能怎樣？說走就走，拿她一點辦法都沒。據他所指，

她也不過是個土生土長的蘇城姑娘，卻不知為何像極了闖蕩江湖的俠女。

云詹誠對云琳沒有任何期盼，包括成親、生兒育女傳宗接代這等大事。

大概是他年輕時過慣了在刀口上討生活的日子，所以看得開，唯一的一點要求就是，

不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吃半點虧。

更新時間：2024-06-16 03:10:4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