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,金井欄的進階之路仍沒有停止。他最后的對手是丁十七宋啟,
宋啟已經三十多歲了,棋力在丁字考生里實屬上乘,今年進入最后一輪,心里激動不已。
這一激動不要緊,猜先結束便面色潮紅,心跳過速,呼吸困難,突然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。
場邊的幾個執事趕忙過來,把宋啟大兄弟抬了出去。過了一會兒,有人回來匯報,
宋啟無法繼續對弈,退出比賽。金井欄一臉懵圈,只覺得眼前一片恍惚,渾渾噩噩站起身,
茫然地望著官子的方向。官子和已經結束考試的沐云笙坐在一起,
兩位姑娘正朝著他哈哈哈地笑,他覺得,姑娘們的笑容著實可愛,比春光還要明媚耀眼。
只聽梁觀執事宣布:“丁字已出戰果,勝者:丁八十一、金井欄!
”金井欄暈暈乎乎走回休息區,官子跑過來,笑瞇瞇對金井欄說:“恭喜啊,金妙手,
這回可不只是妙手了,還是爛柯院新生呢。”金井欄抬頭望向遠方,目光有些空洞,
眼神有些迷茫,聲音有些縹緲:“一切,仿佛在夢中。”官子哈哈笑出聲,拿著扇子跳起來,
一扇子敲在金井欄腦袋上,“省省吧,回魂啦!”金井欄搖搖頭,恢復了正常。
他跟著官子坐下,諸位丁字的考生紛紛前來祝賀。“恭喜恭喜,金賢弟,這就贏了!
還以為最后是一場生死搏殺,想不到你和宋兄對視幾眼就出了結果。
”金井欄道:“我和宋兄心靈相通,我們在心里已經下完棋了。”“金小哥,
你真好意思說啊,你這丁字第一人,竟然是撿來的。”金井欄樂呵呵的:“承讓承讓,命好,
命好。”“說起來,金小哥也該感謝席家,要不是他們作怪,最后的贏家說不定是小官子呢。
”金井欄連連點頭,“我一會兒就給席家祖上燒點兒紙!”大家原本不服氣,
覺得金井欄這爛柯院新生名不正言不順,來道賀也是為了酸他幾句。可金井欄臉皮特厚,
怎么擠兌都刀槍不入,大家便也沒了興致,訕訕回座。這些人心里仍然憤憤不平,
覺得這位丁字第一人簡直是個奇葩,先是小官子被判負,然后他上局棋撿了個漏贏了,
最后宋啟又暈了,又是撿的!這是什么運氣,還有沒有天理了!爛柯院入院考歷史上,
沒一個新生是這樣撿贏的。于是,金井欄就此多了個外號——金撿漏。
這邊金井欄終于耳根清凈,沐云笙又湊了過來,啪地一拍金井欄:“行啊你,撞大運了,
你說你得有多丑,直接把人嚇暈了。”別人說金井欄撿漏,說他走了狗屎運,這他都接受,
可是說他長得丑,他可絕對不能忍。金井欄瞪起眼睛,搶過官子手里的扇子嘩地搖開,
對沐云笙說:“金某英俊不凡、風流倜儻,哪里丑了?哪里丑了?
”沐云笙哈哈哈笑得肚子疼,“你把這扇子收了,不然我看見上面那幾個字,
總覺得有股子腳臭味兒。”切,金井欄翻了她一眼,把扇子放在桌上,突然站起身,
正色朝著官子深深作了一揖,“官子,多謝指點,要是沒有你,我第一輪……不不不,
死活題那一輪就被淘汰了。我替九禾,替疾風棋坊感謝你,請受我一拜!”“呦,還行,
知道感恩。”沐云笙揶揄道。官子笑笑:“你爺爺給我寫舉薦函,送我盤纏,
我怎么能不幫你?再說了,我給你支招是一回事,在棋盤上是另一回事,你有悟性,下得好,
才能一路過關斬將。金妙手,恭喜啦!”金井欄很有些不高興,“怎么是沖我爺爺,
就不能是沖著我?”官子哈哈笑出聲來:“行行行,是沖著你。
”金井欄嘿嘿傻笑:“我其實是搶了你的,要不是我亂說話惹出是非,你哪里會被判負,
丁字唯一的名額哪里輪得到我。”官子道:“別這么說,反正我被判負了,你要是不爭,
別人也爭,倒不如光明磊落地拔得頭籌。也多虧席家,
讓我有機會還了金老爺子這份天大的人情。”金井欄想了想,猶豫著問:“小官子,
那你怎么辦?明年再戰?”“我早有計較啦,”沐云笙接口道,
“來爛柯院參戰的、觀戰的這些人,哪個不知道官子做死活題無人能敵?昨天晚上,
整個沐家都在議論這件事,我趁機跟我爹爹提了,他老人家也答應讓官子進入沐風閣,
咱們先蟄伏一年,明年直接拿一等甲字舉薦函來考試。沐風閣每年夏天都有新人賽,
就是為爛柯院入院考準備的,搞不好你還能弄個爛柯令玩玩,這不是很好?”金井欄一聽,
忙站起來對著沐云笙作揖:“我替官子謝謝你,替九禾謝謝你!”沐云笙笑道:“快停快停,
這有什么可謝的,就怕小官子看不上沐風閣,不愿意去呢。”金井欄道:“不會的不會的,
看得上看得上。”沐云笙噗嗤笑了:“你懂什么,那可是五十道死活題,全做出來不說,
還全都做對了,爛柯院院考史上絕無僅有!這樣的棋手,誰家不想搶?你問問玄微坊,
問問弈司,是不是都來過幾波說客了?”官子笑笑:“昨晚、今早都有。
”金井欄撓撓頭:“我光想著怎么下棋了,都沒瞧見這些。要這么說,咱們還是有的選呢。
要不要考慮一下玄微坊?我覺著這家名字好聽。”“啪,
”沐云笙一扇子柄敲在他腦袋上:“我沐風閣名字哪里不好聽了?啊?
”“沒說你家不好聽啊,但我喜歡玄微坊啊。”沐云笙眼睛一瞪,這就要吵起來,
官子抿唇一笑,“別鬧了,我哪兒也不去。”“啊?”沐云笙道,“那怎么行,
總得找個地方落腳,明年才有舉薦函啊,難不成你帶著弟弟回九禾去拿末等的函?別傻了!
”官子老神在在,微微笑道:“你們等著吧,有好戲瞧呢。”終于,
廣場上最后的幾局棋分出了勝負,除了金井欄,
勝出的六位乙字考生和兩位丙字考生都成功考入爛柯院。至此,爛柯院入院考對局結束,
共有十九人成為爛柯院新生。這十九人將在爛柯院學習兩年,兩年后參加品階大考,
他們的職業棋手之路就此開啟。總執事元禹上前,念出每一位新生的名字,
念到金井欄的時候,金妙手內心激動不已,他想起出發的時候,父老鄉親都來相送的場面,
想起疾風棋坊的師弟師妹滿是崇拜的眼神,想起自己那張承載了期待的舉薦函,
想起對局時的忐忑,和獲勝時的喜悅。爛柯院,多少人的夢想,自己居然真的考進了!
元禹最后宣布:“爛柯院丁酉年入院考至此……”“等一下!”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喊。
所有人都吃了一驚。是誰?居然在這種時候喊等一下,這是想干什么!大家循著聲音望去,
那攔著元禹執事不讓說“結束”的,不是官子是誰!這小姑娘是怎么想的?
難道是覺得自己被判負心里不服,這個時候想要說道說道?那她早干什么來著,
昨天不去討公平,現在出來搗什么亂。元禹執事皺著眉,只見那名叫官子的小姑娘款款而來,
步履絲毫不亂,目光淡定從容。“執事大人,”官子說,“入院考恐怕還未結束。
”在場眾位嘩然,什么!她說什么!沒結束?哪里沒結束?不都下完了嗎?這孩子瘋了,
這是想被永遠取消舉薦函資格啊。席相知嗤笑一聲,忍不住站出來說道:“官子,
你是怕執事大人宣布結束,你就得履行賭約吧?沒用的,入院考結束與否,
豈是你能說了算的?一會兒乖乖跟我回去,我家貓還等著你呢。”官子笑笑,不理席相知,
目光望向元禹:“執事大人,入院考規則上面,不是還有最后一條么?”大家面面相覷,
最后一條規則是啥?是啥呀?“挑戰!最后一條是挑戰!”有人想到,馬上喊了出來。
哦哦哦,大家這才反應過來,最后一條規則——挑戰!她說的居然是這個!
這條規則形同虛設,已經被大家忽略很久,差不多有五十年無人問津了吧?
這小孩居然敢提挑戰,太不知天高地厚了!席相知大聲道:“官子,你作死么?
你已經被判負了!”官子笑笑:“我有丁字號牌,烏木的,沒毛病!”元禹看了看梁觀,
眼神中傳遞的意思是:你看看你們丁字,今年選出個撿漏的,這又來個搗亂的,能不能行了?
梁觀走上前去,想了想,
說道:“爛柯院入院考應試規則最后一條:丙字、丁字考生能入爛柯院者甚微,為公平起見,
執丙字、丁字號牌的考生,皆可在入院考對弈全部結束后向爛柯令持有者提出挑戰,
若挑戰者勝出便可直接入爛柯院學棋,爛柯令持有者明年再考;若挑戰者戰敗,
則永遠取消舉薦資格。”梁觀頓了頓,又道:“按照這條規則,
爛柯院在對弈全部結束后確實該問一下有沒有人挑戰的。之所以沒問,
是因為幾十年不曾問過了,執爛柯令的棋手,皆是四大道場新一代中的佼佼者,棋力不俗,
幾十年中,丙字丁字都沒有考生前來挑戰,不是不想,而是不敢,萬一戰敗,
就連拿到舉薦函的資格都沒有。官子,你可想好了?”
更新時間:2024-06-16 00:20:4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