席相知冷哼:“說誰不敢來?你輸了,任憑我處置,你可要記住了。”官子笑笑,不再理她,
席相知看著丁字區博弈眾人,皺眉道:“不用瞧了,你那位同鄉也是沒戲。
”官子也學著她的樣子皺眉:“也不知是誰,比我的同鄉更早沒戲。”“啪!
”席相知一拍桌子:“你說誰呢?”“誰幼稚說誰,誰沒戲說誰。”席相知忍無可忍,
站起來正要發作,剛好有爛位柯院的執事走了過來,她馬上將眉目舒展,
做出一副淑女的儀態,其實一口氣憋在胸口,差點兒沒憋出內傷。那位執事走到官子身邊,
低聲道:“官子姑娘,有貴人請您一敘。”“不去。”官子想都沒想直接拒絕,
自己在熹京無依無靠,剛剛又被判負,這個時候有人找,應該不是什么好事。
執事道:“那人問您,點心可還好吃?”“咦?”官子眼睛一亮,“他在哪里?
我這就去見他。”席相知一聽,哪里肯讓官子就這樣離開,問道:“去哪兒?你是想跑嗎?
”“席相知,”官子都被她氣笑了:“爛柯院還沒宣布最后結果,你急也沒用。行了,
別癡纏了,你乖乖等著,我一會兒就回來哈。這位可是爛柯院的執事,我要是丟了,
你就找爛柯院算賬。”說完哈哈笑著揮了揮手,跟著那位來送信的執事揚長而去。
席相知呆呆望著官子的背影,突然反應過來:“癡纏?我癡纏什么了我!
”來請官子的執事姓陳,他在前面帶路,官子隨著他往爛柯院深處去。繞過廣場,
是錯落棋室,穿過回廊,又到了一片茂密竹林,林中有一雅舍,名曰“竹里”。
雅舍邊竹影森森,往前有兩三石階,階上幾點苔痕。舍前有平臺,也是竹子鋪就。
平臺最里面才是雅舍的門,門旁一對楹聯:竹雨清風棋韻,茶煙朗月書香。
那人就坐在平臺中央,墨衣如夜色,星眸清湛。明明是十幾歲的青蔥年紀,
卻偏偏倚出個慵懶姿態。在他身邊,青衣的侍者手執南壺,精心烹茶。見有人來,
他眼尾一挑,淡淡瞥了官子一眼。隨手掀開瑞獸香爐的蓋子,纖長手指輕捻,
往爐里添了一丸沉香。果然是他,聚墨軒外見過的少年。官子上前見禮:“公子找我?
”他示意她坐下,隨手遞過來幾頁紙,官子一看,可不就是自己的死活題試卷!“你的?
”官子心道:這不廢話嘛!上面寫著“官子”倆大字呢,不是我的是誰的?雖這樣想,
她還是老老實實說:“是我的。”“聽說吃個豆的功夫就答完了。
”官子抿嘴一笑:“這都怎么傳的啊,沒那么夸張,也就吃個梨的功夫。”“你覺得可信?
”他抬眼,淡淡看她。官子不愛聽了,起身說道:“知道是公子找我,趕忙就來了,
就是想跟您說聲謝謝,那天的點心我弟弟很喜歡。現在話不投機,既然您懷疑我,
我也沒什么可說的,告辭。”她剛要走,就聽他慢悠悠說道:“讓你走了?
”官子大聲道:“那我還在這兒干啥?”他微微挑眉,這女孩子身量還小,纖細瘦弱,
似乎手指一戳就能掀翻,脊背卻挺得直直的,剛才吼出的那一句……嗓門也是不小。
他淡淡道:“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么?”她翻了他一眼:“刺猬!”他笑了,“給我坐下。
”官子道:“不坐,五十道題都是我做的,愛信不信。”他唇角勾起:“不聽話?
”“有理的話就聽,沒理的自然不聽。”官子鬧了脾氣,那少年也不同她計較,回身道,
“羽青。”那名喚羽青的侍衛忙走上前,遞給官子幾頁紙。“又做什么?”官子皺眉,
接過羽青手里的東西一看,氣得連音調都高了起來:“又是死活題?!”他扔過來一支筆,
淡淡道:“五十題,開始吧。”我了個去,這家伙可真是!他是真沒見識過本姑娘的本事啊,
不給他露一小手,他真不知道姑娘是真學霸啊!官子心里一邊腹誹,一邊拿了筆唰唰答題。
她這邊下筆如飛,他喝著茶凝神看她:女孩皮膚白皙,眉眼精致,因著專注的目光,
顯得格外可人。他面上古井不波,心里卻在琢磨:的確算力驚人,不說甲字的那些考生,
就算是爛柯令棋手也未必及得上她,這丫頭的小腦袋瓜是怎么長的?沒一會兒,
官子全部答完,墨衣少年抬眼看了眼羽青,羽青忙道:“不多不少,正好一刻鐘。
”他鳳眸流轉,淡淡瞄了官子一眼,眼神里有那么一種……譏誚。
官子不高興了:“你給我的這五十題,比爛柯院的難一些,所以做得慢了。但是你好好看看,
全是對的!”他把卷子丟在一邊,“這會兒不想看。”官子噘嘴:“不看拉倒,我走了。
”他斜睨著她:“急什么?”“當然急,”官子仰起小臉,“我得回去跟席相知吵架,
她還等著我呢。”“哦?”少年唇角微挑,“你都被判負了,還吵什么架?
”官子攥起小拳頭:“判負是一回事,不能讓席相知得意,這是另一回事兒。
”“就說你一身是理,我問你,你打算怎么辦?”官子咬咬嘴唇,“就那么辦唄。”“嗯?
”“你知道我說什么,這次,你可不能說我壞了規矩。”他不說話,抬眼瞧她。
官子道:“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,這是他們惹我的。”“知道了。”他隨口一應,
從身旁拿了把扇子給她,“有空的時候幫我寫個扇面。”官子接過,
不是很樂意:“那要看我心情。”他淡淡一笑,“去吧,去跟席相知吵架吧。”官子站起身,
“走了,回見!”說完抬腳就走,一直走出竹林,帶她來的陳執事正在那兒等著,
見她出來便帶她回去。官子跟在陳執事后頭,想來想去覺得不對勁,于是問:“雅舍里那個,
是什么人?”陳執事嚇了一跳,左右看看,確定沒人,才對官子說:“怎么能這樣無理?
他……沒告訴你他是誰?”“沒啊,他沒說,我也忘了問。”陳執事趕忙道:“既然沒說,
姑娘也別問我。”不讓問?官子暗忖,竹林里那位無非是個附庸風雅的貴胄,不問就不問。
她回到丁字休息區,已經是中午了,廣場中的對局大部分都已結束,
還有十幾對棋手仍在堅持。官子四下瞧瞧,發現席相知居然沒在這邊等她,
讓她微微有些失望。就在這時,眼前突然跳過來一個人,
扳住她兩邊肩膀使勁兒地搖啊:“小官子我贏了我贏了,聽你的果然對,我好好下,
穩當滴下,不嘚瑟,果然贏了啊啊啊啊。”“停!金井欄你別搖了!”金井欄訕訕地收手,
張著倆爪子說:“對不住,搖大勁兒了。”官子笑道:“贏了?”“嗯!
”金井欄笑得可燦爛了。“那不是應該的嘛。這邊來,坐著慢慢說。”“咱們邊吃邊說,
沐姑娘叫人送了飯來。”金井欄忙不迭匯報,“她剛才險勝,被她姐姐訓斥了,
這會兒不敢過來,叫咱們自己吃。”金井欄拿出食盒里的飯菜,兩人挑了張桌子坐了。
金井欄小聲把下棋的情況細細說給官子聽。說到關鍵處,官子便點評幾句,
告訴他哪一步有疏漏,怎樣走會更快奠定勝局。金井欄徹底服了,
以前覺得小官子的下棋路數怪異得不可想象,現在細細品起來,才覺得甚為精妙。不說別的,
就說今天這棋,要是小官子來下,恐怕早就贏了。一頓飯吃完,金井欄那局棋也復完了盤。
官子問:“你下一局對誰?”“丁三十二,劉青州。”“哦?”官子一聽這名字,笑了,
“這還是個有趣的人呢。”金井欄急忙問:“怎么個有趣法?”“剛才我在這邊,
把場上對局的丁字棋手挨個看了一遍,對這人印象最深,他在對手面前沒少使盤外招,
可惡的很。”“啊?他居然是這種人,那我怎么辦?”“好辦,
”官子笑道:“他干擾你的時候,別被他牽著走,要平心靜氣,落子不亂。
如果他不識好歹繼續使壞,你便拿出你的優勢,足以致勝。”金井欄眼睛一亮:“什么優勢?
我有啥優勢啊小官子?”“嘴炮啊,你講話這么不著調,用別人身上有點兒煩人,用他身上,
正好!”官子笑得眉眼彎彎,“剛好手邊有把扇子,我寫倆字。”官子帶著金井欄,
眨巴著大眼睛去找梁觀借筆墨,梁執事見了小官子就像看見親閨女,這叫一個喜歡,
肯定是有求必應啊。官子得了筆墨,帶著金井欄尋了個清凈的地兒,接了水研了墨,
然后拿起筆,唰唰唰在扇子上涂涂畫畫。金井欄傻了:“這樣能行?”“行!怎么不行?
”官子笑道:“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,簡直太行了!”
更新時間:2024-06-16 00:20:4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