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
紅酒的氣味霎時間彌散開來,直直侵入進許淮安的鼻息之間。
他被流動的紅酒淋得睜不開眼,眼睛一瞬不瞬地眨著。
“哎呀,抱歉,我手滑了,淮安你會原諒我的吧?”
林衍之輕笑,滿臉的無辜。
這樣屈辱的場景,許淮安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。
不如說,這一直都是林衍之最愛做的事。
背著江秋池,讓他各種出丑,隨后再裝模作樣地道歉。
循環往復,樂此不疲。
林衍之怡然自若地將杯中紅酒倒盡,隨意放在了一旁。
雖然揚著笑容,眼里卻是陰翳。
宛若一朵盛開在泥濘中的黑色大麗花。
“許淮安,你不過是江老爺子送給秋池的一條‘寵物狗’?!?/p>
“少在我面前擺出一副男主人的樣子,懂嗎?”
……
寵物狗,是林衍之初次見到許淮安時就有的稱呼。
彼時許淮安父母出車禍去世,親戚中無人收養,他便被送到了福利院。
而江玉山早年經商遭遇海難,多虧許淮安父母救了他一命。
得知救命恩人的兒子在福利院后,江玉山沒有半分猶豫,立刻將許淮安接到了江家。
“淮安,以后這就是你的家了?!?/p>
映入眼簾的是如瀑布般垂落的中央吊燈,璀璨的水晶燈泡散發出柔和的光輝,照亮了整個一樓大廳,看起來華貴無比。
許淮安知道,自己這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。
一個他無論如何都融不進的世界。
江秋池和林衍之正并排坐在琴凳上彈琴,兩人察覺到他的接近,雙雙轉過頭來。
江秋池只愣了幾秒,便恍然大悟,從琴凳上下來,牽起了許淮安的手。
“你就是爺爺說的,今天要來的哥哥?”
“什么哥哥啊,”林衍之也走上前,撇了撇嘴,“我看是爺爺給你新找來的‘芙芙’吧?!?/p>
后來許淮安才知道,芙芙是江秋池養了八年的金毛犬。
在他來之前,江玉山剛把芙芙給安樂死了。
理由是“影響到了她的學習”。
江秋池因此不吃不喝了好幾天,在這之后,許淮安就被接到了江家。
“衍之,別這樣?!?/p>
江秋池皺眉,埋怨林衍之不該如此說話,隨即又輕聲問許淮安:
“你想不想彈琴?來,上來?!?/p>
他拉著許淮安的手,小小的琴凳便擠滿了三個人。
許淮安十分感激那時的江秋池,毫無保留地對她發散著善意。
盡管這成了今后,林衍之暗地里各種針對的原由。
她會在暴雨時,拉著江秋池提前離校,好讓許淮安淋雨回家;
在許淮安吃飯時,故意將滾燙的湯打翻在她的身上;
還經常將許淮安洗臉的毛巾換成平時廚房里用來擦地的抹布,美其名曰朋友之間的“惡作劇”。
許淮安好幾次忍無可忍,想要告訴江秋池。
“你真的覺得,你說了之后,他會為了你跟我翻臉嗎?”
“好好掂量自己的分量,你不過是一條生活在江家的‘寵物狗’而已?!?/p>
那時,林衍之也只比許淮安大一歲,卻能露出那樣殘忍的面容。
……
如今的林衍之,面龐褪去了稚氣。
殘忍惡毒的笑容,卻是愈發爐火純青。
如果是以前,許淮安或許又一次忍了。
可她忽然想到,自己之所以拜托溫以棠替她偽造一份死亡證明,就是因為她不愿再當那個“忍氣吞聲的許淮安”。
她想作為一個全新的自己,好好地活一次。
許淮安低垂著頭,不動聲色。
半霎,兀自走到桌邊,拿起一整瓶打開的香檳,也盡數從林衍之頭上澆了下去!
“啊——!”
林衍之發出驚呼,周圍的人紛紛圍了上去,場面頓時亂作一團。
許淮安澆完,把酒瓶往地上一摔,語氣冷靜到可怕:
“林衍之,別再欺負我了?!?/p>
“你……你竟然敢……”
林衍之手指向許淮安,滿臉的不可置信。
正當時,江秋池從洗手間回來。
“怎么都聚在一起?”
聽到江秋池的聲音,林衍之頓時一臉委屈。
“秋池!他……是淮安……”
他下唇輕咬,眼眶竟不自然泛起紅暈。
江秋池不解,但還是下意識輕揉著他的頭,目光投向人群。
“到底怎么了?”
眾人齊刷刷看向背對著她的許淮安。
“剛剛許哥澆了衍之哥一整瓶香檳?!?/p>
江秋池眉頭一蹙,松開林衍之,按住許淮安的肩膀,強硬地將他轉過來。
“淮安,你怎么能……”
一句話未說完,江秋池愣住了。
她看到許淮安臉上的紅酒印已然干成了斑斑痕跡,宛若眼里流出血淚般可怖。
江秋池捏起許淮安一縷濕發。
“你這又是誰弄的?”
后知后覺,她回頭望向林衍之。
林衍之則是滿臉委屈:“我是手滑,可他是故意的呀……”
許淮安對這樣的場景感到厭煩,不愿在此耗下去。
他拂去了江秋池的手,淡淡道:
“既然回來了,就走吧?!?/p>
行至門口時,許淮安聽見江秋池柔聲對林衍之安慰道:
“好了,別氣了,你屬河豚的?”
“晚點我讓淮安給你登門道歉,行不行?”
更新時間:2024-12-27 17:19:3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