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大學畢業(yè)那年,因為沒找到合適的工作,所以我選擇回家自己復習,
應對年底的研究生考試。我小時候?qū)W習一直很好,在村里也是大家伙口中好好學習的榜樣。
雖然已經(jīng)20多歲,可我回到家,爸媽還是不讓我干一點農(nóng)活,只要我安心復習功課就好。
可大概過了2個月,我心里開始愈加的煩躁。首先,年齡大了,在家里根本坐不住,
看兩眼書就想玩手機。其次,大學同宿舍建了個群,有跟我一樣復習考研的,
可人家就在學校旁自己租了個屋子,學習累了,還能逛街看電影,約朋友吃飯聊天。
有一兩個簽了個好單位,總是炫耀自己工資有多高,公司有多好。而我呢,
待在華北平原的一個小村子里,去趟縣城都不容易。有時候也想在網(wǎng)上買點東西,
可畢竟沒工作就沒有錢。并且年紀這么大了,總不能還向爸媽伸手要錢吧。思來想去,
我打算先出去打兩個月的工,一來轉(zhuǎn)換下心情,可能吃吃苦,就更有干勁學習了。二來,
現(xiàn)在這個社會,手上有點小錢,比什么都重要。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我爸,他倒也沒有拒絕。
“你有這個打算也好,不然天天待在家里,人都要學傻了。剛才下地回來,
我看見村東頭你鋼彈叔了,他現(xiàn)在領(lǐng)了個工程隊常年在南方干活,等晚上去問問他還缺人不?
”2鋼彈叔?我腦子里飛速回憶這個名字,記得他在我們村獨門獨戶,小時候經(jīng)常被欺負。
但是成人后,長的人高馬大的,說話嗓門賊大,眼睛一瞪能把小孩嚇哭,
三兩個同齡人都不是他對手。從此他就把自己的家在村里撐了起來,對于那些欺負他的人,
倒也沒有計較,相處的也算和氣。晚飯時,我爸領(lǐng)著我去他家里拜訪。還沒進院子,
就聽見一個女人慘痛的哭泣聲。“謝謝鋼彈哥,我們家老周這走的早,要不是你,
我們孤兒寡母可真就活不下去了。”我和我爸進了院子,循著聲音來到客廳,
才看見屋子正中,一個女的穿著白色的孝褲,雙膝跪地彎腰磕頭,好不誠懇。
而那個我好多年沒見過的鋼彈叔,正蹲身去攙扶,想把她從地上扶起來。我爸見狀,
趕緊上前去問。“老周媳婦兒,你這是干啥呢,趕緊起來吧,地上多涼啊。
”那老周媳婦兒看見屋里又來了我倆,便不好意思地從地上站了起來。“春才哥,你不知道,
我們家老周半年前跟著鋼彈哥去打工,可是他平常在家干活就反應慢,腦子也不靈光,
前幾天在工地,不小心被砸死了。”“啊?”我跟我爸同時小聲驚嘆道。
怪不得她突然穿了白褲子,可自家老公出去干活死了,她還來這感謝鋼彈叔?
人不是鋼彈叔帶走的吧,正常講,應該是來問責才對。鋼彈叔朝我和我爸點點頭,
還給我爸點了一支煙。“老周兄弟也是命苦,干活時被砸死,工地差點不認,
還是我和幾個兄弟一塊去了辦公室抗議,把他家的情況做了說明,那邊老板才同意賠錢的。
原來說只賠5萬,后來我讓他們必須得賠15萬,一毛都不能少!”“是呀。
”老周媳婦兒接著說。“鋼彈哥在工地這么忙,今天專門雇專車把老周拉了回來,
還把那15萬原原本本交到我手上,你說這恩情,我就算再磕多少頭,也報答不了。
”老周媳婦兒說著說著,又要哭出淚來了。鋼彈叔趕緊把鋼彈嬸喊出來,
讓她把老周媳婦送回家。老爸跟我表明來意后,鋼彈叔回答的很干脆。“春才哥啊,
小康這孩子從小就學習好,我也很喜歡,工地上最近特別忙,明天一早我就走,
連老周的葬禮也參加不了了。你讓孩子考慮明白,沒問題,明早坐我的車一起走。
”眼見終于可以自食其力去掙錢,我的心里簡直高興極了。
走之前我問鋼彈叔:“用帶什么東西嗎?吃飯的缸子,洗臉盆什么的?
”鋼彈叔說:“啥都不用帶,那什么都有,路上能輕快就輕快些!”3第二天一早,
按照前晚所說,我爸媽領(lǐng)著我一起去鋼彈叔家坐車。可是到了門口,車在,人卻不在。
鋼彈嬸從屋里出來說:“春才哥,嫂子,小康,你們先等會兒,鋼彈他出去了,一會兒就來,
先到屋里坐著吧。”可我們左等右等快半小時,鋼彈叔還是沒有蹤影。
我爸問:“鋼彈去干啥去了,不是說要早走嗎?”鋼彈嬸:“嗐,你不知道,
昨天晚上你們走后,北邊的王二媳婦兒來了,說也要給他老公報名去工地。不過你也知道,
那王二整天在村里要么吃飯睡覺,要么打牌打麻將,哪受得了去工地吃苦啊?本來說好了,
可早上又說不去了,這會兒兩口子在家打架生氣呢,鋼彈去勸架去了。”既然如此,
我爸決定帶我去王二家看看,興許也能幫上點什么忙。正走到王二家那一排,
就看見有一戶門口圍了不少人,現(xiàn)在年輕人都常年在外地打工,基本都是一些老人在看熱鬧。
剛一走近,就看見鋼彈叔手提著王二脖子,就跟攥了只小雞子一樣,從院子里走了出來。
“臭婆娘,我要是死外邊,做鬼也不會放過你。”王二氣的臉紅脖子粗,
回頭往院子里叫囂著。可鋼彈叔一個眼神,把他嚇得瞬間就蔫了。
我爸上去問:“這是咋回事?”鋼彈叔說:“哥啊,你不知道他們家,都快揭不開鍋了,
這東西還不出去打工賺錢。孩子都病幾天了也不去治,這懶病啊,靠自己絕對治不好,
就得外人上手段才行。”接著,他對王二大聲說:“我剛才可是給了你媳婦兒5000塊錢,
讓她給孩子看病,給你爸媽買飯買菜用的,你出去要不把這錢給我掙回來,
那就在外面街頭要飯,走路回家吧。”沒過多久,
王二被鋼彈叔塞到了他那輛讓全村人羨慕的越野車上,和我一起坐在后排。
在父母不舍的目光里,我、王二、鋼彈叔,一同向著南方的某個建筑工地,出發(fā)了。
4一路上,我們仨也沒怎么說話。鋼彈叔對我爸還是挺尊敬的,據(jù)說小時候他在學校被欺負,
我爸高他一級,經(jīng)常為他出頭來著。但我跟鋼彈叔之間,就沒那么熟了。而王二呢,
剛被鋼彈叔教訓過,自然也不想跟他多說話。總之一路上,都挺悶的,這樣開了半天車,
我們在服務區(qū)停下,吃個飯再順便上上廁所。那時候大概是下午兩點鐘,太陽非常大,
鋼彈叔接到一個電話,就到門口的屋檐陰影下講電話去了。我跟王二,
坐在餐廳里的塑料椅子上,安靜的吹著空調(diào)。突然,王二扭頭過來對我說。“小康,
你知道老周怎么死的嗎?”這,老周不是在工地出意外被砸死的嗎?
昨晚鋼彈叔和老周媳婦兒不都是這樣說的嗎?只是面對這么一個奇怪的問題,
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,就沒張口。“他是被鋼彈賣了,一條人命啊,一條人命15萬,
我也值15萬,你也值15萬。”王二繼續(xù)信口開河,我只當他是不想出去打工受累,
故意編瞎話嚇唬我。他還要開口再說些什么,這時鋼彈叔打完電話回來了。“走吧,上車,
還要再開半天呢。”5車子繼續(xù)行駛,窗外的景色發(fā)生了明顯的變化。
南方感覺陽光要比北方更加明媚,樹葉變的小而且柔軟,連河里的水都是輕柔的。
一直開到晚上八點多,我們才來到千里之外的工地,它在一個深山里面,
好像挨著一個城鎮(zhèn)或者村子。剛推開門,就看見幾個同村的打工人在打牌,
我雖然看著都熟悉,可是常年在外面上學,有幾個還是叫不出名字。只能尷尬的打招呼,
不知道是該叫哥,還是該叫叔。鋼彈叔沖著大家說:“我先到工頭那有點事,
你們早點打牌早點睡,明早帶著王二和小康準時上工!”屋子里的人有一個,
長的跟王二挺像的,不知道是不是他本家的兄弟。不知道怎么回事,大家熱鬧寒暄的時候,
他倆看見對方,眼神都有點奇怪。晚上分好我和王二的床鋪,一天舟車勞頓,
屋子里的燈剛關(guān)掉,我就倒頭睡著了。后半夜好像醒了一次,隱約聽到王二的聲音,非常小。
“你告訴我,前兩天你在電話里的說的事,到底是不是真的?”隨后空氣便又歸于寂靜,
我也迷迷糊糊的再次睡著。6上學十幾年,還是大學畢業(yè)生,
本來到工地打工我還有點身份上的優(yōu)越感。但是,真干起活來,你啥也不是。
這里的工錢分大工、小工,每天的工錢相差200左右。我沒有技術(shù),沒有經(jīng)驗,
也不會壘磚頭,支盒子,就每天推個小車,運運沙子、磚頭之類的物料。
有時負責一下現(xiàn)場清掃,幫大家收拾下干活的工具等等,日子過得雖然有點累,
但這種純體力的累,跟上學那種腦子的累,還是不太一樣的。最起碼每晚,
我都能9點多準時犯困睡覺,然后第二天早起7點鐘,會準時肚子疼要去上廁所,
想賴床都賴不了。大家下班除了耍手機,就是打牌,有時候還玩錢。日子一久,
王二也加入了他們玩牌賭錢的隊伍里,簡直如魚得水,但他的牌技很臭,總是輸錢。
后來他還私下找鋼彈叔,提前預支了幾千塊工資,但最后也給輸光了。一大伙人越相處越熟,
我跟王二也都漸漸融入到了這個集體里。尤其是王二,每天除了上工就是賭牌,
就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大本營一樣,并再也沒有說過之前那些奇怪的話。
7大概過了不到一個月,工地晚上總是丟鋼材,聽說斷斷續(xù)續(xù)加起來,都價值好幾千塊了。
鋼彈叔說,一定是附近的村民干的。于是整個工地,開始排班讓工人們晚上巡邏,兩人一組。
為了互相監(jiān)督,防止偷懶,所以我們要跟其他組的人員隨機組隊。我的搭檔,
是一個當?shù)厥┕り牭哪贻p人,長的雖然瘦,但是很精壯,
是那種典型的在工地工作很久的身形。他說他叫小坤。第一天值班的晚上,
我倆在凌晨2點跟上面一組人完成交接,于是拿了手電筒,開始在工地上巡邏。好巧不巧,
走到存放鋼材的廢料區(qū),就聽見窸窸窣窣,像是什么野獸在刨土的聲音。
拿手電往那個方向一照,就看見墻角被人刨了個很小的狗洞,有個人戴著帽子、口罩,
遮的嚴嚴實實,正把幾根鋼筋,遞向洞外的同伙。“站住,別動!”小坤大喊一聲,
更新時間:2024-12-27 17:17:5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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