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趙敏知在車間又一次聽到了關于自己的閑話。
“凌川休探親假,連家都沒回,就去找相好的了。”
“敏知還真是可憐,這門娃娃親算是給她害慘了。”
“男人嘛,哪個不喜歡又年輕又浪的。”
丈夫每次從部隊回來,趙敏知都是從別人嘴里聽說。
周圍人取笑她是“等郎妻”,可他們不知道的是,趙敏知以后除了送錄取通知書的郵差大哥,她誰也不會再等了。
高考恢復三年,每年都錯過,今年就算天塌了,她也要爬進考場。
“待會兒凌川回來,別聳拉個臉,你聽媽的話,往常你都忍了,不差這一回。”
吃完飯,婆婆把飯碗一推,下桌前最后一句話,是要趙敏知體量她兒子大庭廣眾下的出軌行為。
“媽,我只是身體不舒服,沒想給凌川臉色看。”
麻利收拾好碗筷,敏知不想聽她的嘮叨,翻來覆去,無非那兩句——你比他大,要讓著他。
忍著小腹傳來的墜痛,趙敏知端來一大盆涼水開始洗衣服,洗到一半,院子外的小巷傳來自行車鈴聲和男女的笑聲。
凌川載著任素素進了院。
“敏知姐,又洗這么多衣服,你可真勤快。”
從自行車后座跳下來,任素素走向趙敏知,她蹲下身,尖銳的指甲戳上敏知皸裂紅腫的手背。
“真可憐,這手可是女人的第二張臉。”
她眨著小鹿一樣的眼睛, “敏知姐,我看你這臉是沒法兒要了。”
這樣的挑釁不是一次兩次了,以前的趙敏知從來都不上鉤,可今天她打算把魚鉤咬死。
“這臉和男人一樣,我有一張就夠了,不像你,有幾張都不嫌多。”
任素素咬著后槽牙,余光瞟向身邊,“凌川,你看敏知姐,一點玩笑都開不得。”
凌川伸手將任素素攬入懷中護著她,仿佛敏知是只吃人的惡狼。
“你有不順心沖我來,別對素素人身攻擊,我們倆關系清清白白,外面的人閑言閑語也就算了,你跟著瞎湊什么熱鬧。”
好一個清清白白。
趙敏知如鯁在喉。
他說的清白,是今天上午休探親假回來,三過家門而不入,一頭扎進任素素的家。
這幾年,這樣“清白”的事數不勝數。
他會請假陪任素素慶祝生日,但卻不記得敏知的。
他去照顧夢魘的任素素徹夜未歸,卻無視因過度勞累進了醫院的妻子。
每次任素素挑釁,他都不分青紅皂白地維護她,反咬一口說敏知找事兒。
回憶如猛獸撕咬著敏知,她不想與他廢話,擰干衣服使勁抖了兩下,甩出的水滴濺到了那對男女身上。
“趙敏知,你擺臉色給誰看?”
凌川臉上有了怒氣,“是我求你嫁進來的嗎?是你自己愿意給我洗衣做飯的,如果你不愿意,隨時走人,我不攔你!”
看到戰火已燃起,任素素微微一笑,扮起好人。
“好了凌川,別一回來就動氣,氣大傷身。”
她拽著凌川向屋里走,客廳傳來凌母和兩人熱絡的聊天聲,如同那才是一家人。
敏知搭在晾衣繩上的手無力垂下,鼻尖發酸。
他的丈夫當她是人老珠黃的大齡婦,當她是管天管地的老媽子,當她是摳門至極的母夜叉,唯獨沒當她是妻子。
他討厭她,卻把所有偏愛都給了青梅同窗,任素素。
晾完最后一件衣服,敏知轉身對上了凌川的視線,四目相對,她臉色蒼白,他卻是意氣風發,一身利落的制服襯得他挺拔如松。
心跳漏了一拍,她不自在地將濕手在身上抹了抹。
“家里的雞蛋和紅糖在哪?”
以為他看出了自己的不適,趙敏知剛要說不用,沒想到他為的不是她。
“素素這幾天身體不舒服,你準備些給她拿回去補補身子。”
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屋。
敏知去廚房裝雞蛋,臥室里傳來男女的嬉笑聲。
“天啊,敏知姐這畫的什么啊?亂糟糟的。”
任素素語氣中帶著嘲諷,接著是凌川冰冷的聲音。
“一雙手又粗又笨,畫出來的東西也跟她一樣丑。”
“你說,她該不會是畫符詛咒我吧?”
“她敢!素素你放心,有我在,一切怪力亂神都無處可逃。”
倆人膩歪的情話聽得敏知渾身發麻,她進屋從他們手中搶過寫著幾何算術題的草稿紙,塞進抽屜。
“這是我給廠里做的畫片樣式。”
知道這對男女腦子空空,敏知編了個謊,搪塞過去。
眼下距離高考只剩一個月,她不允許出現任何岔子,不允許任何無關的人擾亂她的計劃。
她要做好萬全準備參加高考,然后離開凌家。
更新時間:2024-12-23 20:27:2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