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正值冬季，許多污水沉積在枯樹葉和腐爛的根莖里。

從其中流出的水，一路流到了鐵蛋屋后的一條狹窄的水溝里。

這些臟水在其中肆意橫行，散發(fā)出難聞的腐臭氣息。

比之庫水，這里的水，連牲口都沒法喂。

好在時間長了，鐵蛋也就漸漸習慣了這股氣味。

這處棚屋的主人是鐵蛋的小姨，村里人都叫她“惠寡婦”。

也是她讓鐵蛋住在這里的，雖說是親戚，但借住的條件還是要有的。

每日鐵蛋給村里人送完水后，就要上交五文錢，算是租金。

至于吃食，惠寡婦從小就警告過他，只提供一個住處，其它一概不管。

離棚屋十步遠的土坯房就是惠姨的家。

鐵蛋費勁地將木桶放在地上，甩了甩酸痛的手。

看到惠姨門上的木牌是八卦模樣后，便走過去敲門。

小姨交代過自己，要是木牌呈八卦樣就可以敲門，要是呈翻面的葫蘆樣就等著。

問起緣由，只說是什么葫蘆里在賣藥，鐵蛋也不是很懂。

通常木牌是葫蘆樣之時，沒多久里面就會出來一個男人，并且每次都還不一樣。

只知道每次出來的男人，都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，看起來愉悅極了。

房門這時打開了。

開門的女人身著布衣，上領外翻，臉上帶著奇奇怪怪的紅暈，只是看向鐵蛋的眼神滿是嫌棄。

她正是惠姨，那些個男人總是在她這兒進進出出的。

“惠姨，我來給您送水了。”

惠寡婦懶得正眼看鐵蛋一眼，嫌棄道：

“倒水的時候小心點，別把我家的地板弄濕了，還有別碰到我屋里的東西，唔～臟死了！”

鐵蛋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，把腰間的破草鞋放在門口，這才提著木桶進去。

惠寡婦的屋子不大，房間里面掛著很多跟布條一樣的小衣服，有白色的，有紅色的，鐵蛋也不知道是什么，更想象不出來穿在身上是個什么樣。

只是很奇怪這些應該還不如自己的衣服保暖呢，惠姨竟然還當寶貝了，沒幾天就讓自己給她洗一下。

旁邊則是灶房，鐵蛋提著水桶給灶臺旁邊的水缸添水。

這時，惠寡婦端著一碗大米飯走進來。

“今天的錢呢？”

惠寡婦吃了一口大米飯問道。

“惠姨，我今天回來得晚了點，村里都不缺水了......”

鐵蛋聞著大米飯的香味吞了下口水解釋。

“都不缺水？我看你壓根就沒去送吧！”

惠寡婦生氣的把碗放在灶臺上繼續(xù)道：

“年紀輕輕的不學好！要不是我看你可憐給你個住處，你能活到現(xiàn)在？還學會撒謊偷懶了是吧！”

“不是的惠姨......”

鐵蛋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，惠姨說得對，要是沒有她，這天寒地凍的，自己連個住處都沒有，怕是早都要凍死了。

“什么不是！明天要是拿不出十文錢，就別在我家住了！”

惠寡婦氣憤道。

“惠姨，您別生氣，我明天早些送水，回來就把錢給您。”

鐵蛋不好意思道。

“愣著干什么？看不到屋里快沒柴火了嗎！還不快撿柴去？真是沒用的東西！”

惠寡婦隨手從灶臺上拿過吃剩的飯碗，倒在了院子里的狗盆中。

鐵蛋眼神直愣愣地看著院子里正大快朵頤的大黃狗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，隨后還是餓著肚子光著腳，出門去拾柴火了。

又忙碌了半天，鐵蛋捂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回到棚屋。

今天連一把野菜都沒賺著，還把自己的鞋徹底弄壞了。

可轉(zhuǎn)念一想，在這么寒冷的冬天，不是無家可歸已經(jīng)是幸事，起碼不會凍死在路邊。

鐵蛋坐在發(fā)霉的稻草上掏出半個凍得發(fā)硬的窩頭。

那是他之前去小鎮(zhèn)上給別人跑腿買東西，別人隨手丟給他的，吃了一半，剩下的半個留了好幾天。

直到最后一把野菜吃完，鐵蛋這才打算吃掉這剩下的半個。

只是，吃完這半個，今天到明天就得餓肚子了......

鐵蛋咬了一下口含在嘴里，僵硬的窩頭被冰得像是鐵塊，難以下咽，鐵蛋只好含在嘴里，等它化了才開始咀嚼。

饅頭被鐵蛋刻意地哽咽在喉嚨里，他太喜歡這種滿足的感覺了。

就像是他在吃很多好東西，以至于都吃不下了。

等到哽咽在喉嚨里的窩頭順下去，他才對著石瓶仰脖喝了一口水，只感覺到一陣神清氣爽。

“這水竟然不苦了！甚至還有點甜？”

石瓶中的水像是有魔力，沖刷著鐵蛋的五臟六腑，令人舒暢無比，就連心情都愉悅了不少。

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他感覺現(xiàn)在的自己身體里充滿了力量！

那些官老爺喝的茶葉水恐怕也比不上這個吧？

鐵蛋將自己的肚皮喝了個圓滾滾，還打了個長長的大飽嗝。

“咦？”

鐵蛋放下石瓶，這才注意到剛才喝水時撒出去的水，有幾滴落在了水溝里，并且以那兒為中心，將污水里深色的烏青全部驅(qū)散開來。

污水瞬間清澈得甚至能清晰倒映出鐵蛋紅撲撲的臉龐。

鐵蛋猛地一嗅，那時常飄蕩在他鼻尖上的惡臭味道，竟然也消失不見了！

“石瓶里的水竟然這么神奇！”

鐵蛋蹲下來，捧起清洌的水，趁著還沒被凍成冰塊，送進了嘴里。

一半的水被他吞了下去，雖然沒有石瓶里的水那種沁人心脾的感覺，但剩下一半含在嘴里的水，卻如此的甘甜。

甚至比那些富老爺喝的小鎮(zhèn)水，都要甘甜很多。

鐵蛋當即心想，撿到這么一個寶貝，一定不能被人知道，要不然東西會被搶不說，連這小命恐怕都會不保。

而且，如果能讓這水變得和小鎮(zhèn)水差不多一樣的話，就能拿出去賣給那些富人家了。

還可以不被發(fā)現(xiàn)石瓶的秘密。

被凈化的只是這一水溝的水，那上面腐臭的水還在繼續(xù)滴下來。

鐵蛋將空蕩的水桶放到水溝上，接下這些臭水。

水流的速度并不算慢，但是也要好一段時間才能接滿水桶。

為了給空空的肚子添上些東西，鐵蛋打算趁著月色還明，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回來。

棚屋后面有片山嶺，臭水就是從那上面流下來的。

冬天之時，這片山嶺會有一種只在夜間出現(xiàn)的竹筍，名叫“稚筍”。

有輕微的毒性，吃下去會感到一陣麻痹，但是勉強可以果腹。

鐵蛋輕車熟路地來到一片竹林，大半的竹子都枯萎掉了，從頂上一直枯到半腰，葉子也都紛紛掉在了附近的地上。

鐵蛋蹲在地上，扒開枯葉，借著月光就能看見里面的稚筍。

但是這里只能看到一個小筍尖，筍身還埋在土里。

用力扯是扯不斷的，畢竟冬天的土地凍得發(fā)硬。

只能是將稚筍旁邊的土挖出來，直到瞧見根莖，這時候再用力一扯，稚筍就會輕易地被扯出來了。

第一波到手的稚筍只有手掌心大小，沒有外皮，通體呈暗黃色。

將其收好，鐵蛋繼續(xù)扯稚筍。

遇到有些長得比較深的稚筍，鐵蛋便雙腳踩在地上借力，使出吃奶的力氣，好似在拔蘿卜。

月光被云層遮蔽，四周的一切逐漸變得不清晰了。

此時的鐵蛋收獲頗豐，他高興地將找到的六枚稚筍全部裝進了懷里，心想今天的運氣真不錯！

這稚筍的毒性并不致命，但吃下去也會讓人脫水，難受一段時間。

對此，鐵蛋有好辦法。

棚屋的狗洞外面有幾個土坑是鐵蛋之前挖的，只要把筍放進去等上幾個時辰，稚筍的毒性就會在土里揮發(fā)掉一部分，當然鮮美程度也會降低。

回去后，鐵蛋就將這些稚筍埋進了土坑里，又倒了點石瓶里的水。

做完這些后，木桶里的臭水已經(jīng)接了有半桶了。

這已經(jīng)比水溝里的水還要多出兩倍之多！

鐵蛋往里面滴了一滴石瓶的水，瞬息之間，這桶污水便開始發(fā)生變化......

更新時間：2024-12-20 20:06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