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公元前219年,東方的中國已被秦王朝統一三年,偉大的萬里長城正在北方邊境上逐漸成型。而亞歐大陸的西端,素有“文明搖籃”之稱的愛琴海諸文明已經衰落,由腓尼基人建立的迦太基帝國在西地中焊速擴張,并稱霸一時;羅馬崛起于亞平寧半島,完成了從小村莊到大城邦的飛躍。統一意大利后的羅馬又萌生出向外發展的野心,嫉妒于迦太基對富饒的西西里的控制,以剿滅海盜為名出兵西西里,引發第一次布匿戰爭。這場以爭奪地中海霸權為目的的著名戰爭長達23年之久,先后出現過雷基路斯、哈米爾卡-巴爾卡等戰爭英雄。最終,羅馬人憑借頑強的斗志與強烈的愛國精神贏得了兩敗俱傷的勝利。而今,這場戰爭已經結束22年了......
“陳志,你爸爸什么時候來接我們?”王玉婷每日例行公事般地重復著相同的問話。
嚼碎口中的薯片,又舔舔手指間殘余的碎末,王玉婷這才發現口袋已經空了。不知不覺中已吃完最后一袋零食,王玉婷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失落感。甩甩手腕,空口袋如羽毛般隨風飛舞,飄落在沙灘上,與其余的各色各樣的包裝袋一起,成為美麗海灘的不協調的裝飾。據說塑料是千年不腐的神奇物質,或許兩千年后的海邊拾貝少年能有意外的發現吧!
陳志不會理會她的。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四天了,父親的救援卻遲遲不來,他知道時空機器有正負五十年的誤差,一想起這個數值就令他心里發寒,難道真要在這里等上五十年嗎?他擺弄著地圖與指南針,雖然看不太明白,但至少也弄清楚了眼前這一望無際的汪洋就是地中海,而他們的目的地羅馬,則在海的彼端,一個遙不可及的地方。至于時間上的差距則更是不忍提及——三百年,再美麗的女人也已化作塵土了。
這幾天,他們也曾試過重新啟動傳送艙,可是每次聽到的總是那優美的女聲——“動力系統損壞,暫時無法啟動”。王重陽對這個聲音感到惱怒,他聽出這是宋瑜的聲音,那個該死的陳永義竟然敢公然使用他老婆的聲音,他感到自己的權益又受到侵害了。
食物一天少于一天,而淡水......王玉婷只帶著可樂來。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得由王玉婷先享用,之后是王重陽,最后才輪到陳志。腹中打起響雷,陳志下意識地按住腹部,以免丟臉的聲音傳到王玉婷耳里。從來就沒乞求過這對父女能施舍給自己什么。
遠遠的跑來一人,是位高大的東方人的身影。王重陽從遠方歸來了,他臉上的笑容活像發現了新大陸,還隔著老長的距離就沖著躺在傳送艙里的王玉婷大喊起來:“快起來!我發現附近有人了!”
“真的?爸爸!”王玉婷蹭的一下跳出傳送艙,“在哪里?快帶我去!”
“在哪邊。”王重陽順手指向身后。
那邊?那邊是一直延伸到天之盡頭的金色沙灘。真是令人心冷的距離,一定還很遠吧!
“你們不等救援了嗎?”陳志看著即將離去的兩人,冷冷說道。
王玉婷嗅嗅身上的體味,雖沒什么異味,可四天沒洗澡的事實依然令她心里起疙瘩。要是繼續在傳送艙里過夜,她會因失眠而死掉的。
“你爸爸又不是傻瓜,不會找我們嗎?”王玉婷理直氣壯地回答。
王重陽也附和說:“我們只是找個落腳地方,不會走太遠的。”
父女倆很有默契地笑出聲來。
這附近確實有座城市。陳志反復對照地圖,還是不敢確定。那座名叫******的北非都市現在是否存在呢?兩千多年后的地圖無法回答他。陳志只好默默跟在他們身后,雖然討厭這對父女,可也總不能讓自己餓死吧!
兩千年前的陽光很溫暖,卻并不曬人,它們均勻地撒在沙灘上,使沙粒反射出奪目的點點亮光。
走了許久,也未看見王重陽所說的人家,王玉婷極度失望地發起牢騷來:“爸爸,你該不會把樹當人看了吧?我們掉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已經夠慘了,你還要浪費我們寶貴的體力,要是突然出現只老虎什么的,還不把我們吃了?”
非洲有老虎嗎?陳志根本不想搭理他們。
王重陽撇了撇嘴,醒目的大胡子也跟著動了起來。他確定是看到有人了,很冤枉地說:“人是會動的,誰知道他們去哪了?繼續找吧!我們又不是掉在荒島上!那個你......陳志,你說我們在哪兒?”
“啊......非洲。”陳志從發呆中回過神來,答應了一句。
“就是。這么大個洲還怕沒人住嗎?”
王重陽的底氣又足起來,他忽然感到一種責任,作為長輩,帶領王玉婷與陳志似乎已成為他不可推卸的權力與義務。一定要讓他們見到居住在這里的人,不然長輩的權威就會動搖了。
非洲?該不會出現食人部落吧?王玉婷又開始胡思亂想,她握緊手中的刀,感到它的存在,心里踏實了。
漸漸的,地平線的盡頭,天地相接的地方,逐漸冒出些黑色凸起物,它們打破了線條的平滑,在湛藍的背景下展現出自己的輪廓。它們的形狀越來越清晰,是房屋,是一些簡陋的平頂屋。一座小村莊出現在三人眼中。白色屋頂上升起的寥寥飲煙在海風中被彎曲得幾乎與大地平行。地面上蠕動著的乳白色物體原來是一大群綿羊,它們在羊圈中“咩咩”直叫,焦急地等著牧羊少年來放它們出去。
王玉婷迫不急待地跑進村里,她幻想著樸實的村民知道他們的來歷后,會立刻把他們請進屋里,端上好灑好菜,再讓自己洗個熱水澡,舒舒服服地在床上睡上一覺。在經歷了傳送艙里四天三夜的蜷縮后,能在床上睡覺實在是人生一大享受。
村外有群小孩在玩耍。孩子們穿著舊到褪色的衣服,光著腳丫在村口追逐。盡管已滿身塵土,依然快樂地在地上滾來滾去。忽然,孩子們的嬉戲停止了,他們像被施了魔法,定身了一般,全不動了。他們的目光匯聚到一點,全集中在王玉婷的身上,王玉婷奇異的裝束把孩子們吸引住了。
得意的笑容很快在王玉婷臉上泛濫開來,孩子們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,如果他們沒反應,那她才要失望了。她很快被小孩子們圍在中間,這些小家伙對她的一切都充滿了新奇。她的運動鞋,她的牛仔褲,在褲管里時隱時現的尼龍絲襪,紅色T恤,人造皮革的背心,黑色背包,以及掛在背包上的塑料吊牌......她種種的一切,成了這些小孩子爭先觀察的對象。
效果還不錯。從這些孩子的粗布衣服及周圍破爛的房屋來看,王玉婷已經肯定這里是古代沒錯了。她心里立刻盤算起來,首先以現代裝扮吸引這些古代人的注意;然后拿出些他們沒見過的玩意兒讓他們驚嘆;最后稱自己是天神的使者,來到凡間挽救眾生。迷信的古代人在這么多聞所未聞,見所未見的事物前,一定會喪失分辨能力,對自己所說的話深信不疑,奉她若神明。這樣,自己騙吃騙喝的目的也就達到了。王玉婷將“古代三步走”在腦中復述了一遍,毫無破綻。
確定后,她繞過孩子們的包圍,大步向村里走去。
孩子們嬉笑著在她身后尾隨,而且越聚越多,不僅有在村外遇上的,連那些正在干活的大一點的孩子也聚攏過來了。他們爭先恐后地討論她的衣著,以及她那奇特的外貌——畢竟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太陽色膚色的人。王玉婷走在最前面,活像個孩子王。她知道他們在討論自己,但是她沒有心情去聽他們具體在說什么,她現在只渴望能快點見到村長,或其他有威望的人。首先要鎮住他們,這就是擒賊先擒王。不過她的心里也有疑惑,從見到村外的孩子開始,自己所看到的都是白種人,非洲人不是黑人嗎?這個問題她暫時還想不通。
村里,白色土房稀疏地散落著,母雞帶著毛茸茸的小雞散漫地四處游走,它教導它們如何刨開泥土,尋找隱藏在里邊的肥大蚯蚓。孩子們吵鬧的叫聲把它們嚇住了,母雞撲打起翅膀,用叫聲警告小雞們躲避,它們剛一離開,孩子們歡快的腳步就從刨出的土坑上踏了過去。
村子中央有塊空地。幾名婦女在那里縫補破舊的衣物,她們沒戴首飾,哪怕最簡單的戒指、耳環也沒有,僅用一根布條綁住頭發,就算是裝飾了。邊上有些老人,他們揮舞著鐵錘,把一根根釘子釘入木頭架子中。還有的老人則在修補漁網,蒼老僵硬的手打起結來非常嫻熟。
孩子們的聲音很快傳到他們耳里,村里已經很久沒這么熱鬧了。海鳥從村子上空掠過,發出長長的一聲尖叫,刺眼的光芒撫過它的背脊,在老人們的眼中投下巨大的鳥型陰影。神殿的祭司們都說,鳥是可以預知未來的。這是個征兆——有客人從遠方來拜訪了。
思索間,王玉婷已來到他們面前,她那艷紅的T恤衫令她在人群中異常突出。這樣色彩艷麗的衣料可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。再看她的服飾,就算走南闖北,經驗老道的旅行家也說不出這是哪個國家的風格。她的容貌也是如此與從不同,黑色發絲筆直向下,柔軟中透出鋼度,在陽光下泛著如流水般的閃光,假如那是一頭長發,人們一定會誤以為是河水女神來到凡間了。鼻梁不高,相對周圍的人來說,甚至是塌陷的,眉骨也不突出,與塌陷的鼻梁一起,把眼睛給烘托出來了。那是雙漂亮的黑眼睛,就像只點燃一盞明燈的夜色,在漆黑中吸引路人的目光。更令人稱奇的是她那無與倫比的膚色,仿若整個人浸沒在金色太陽的光環中一般。盡管有這么多值得驚嘆的地方,可人們對她還是保持冷靜的——王玉婷手中的刀不得不讓人冷靜。
坐在中央的一位老女人恭敬地站起來,對著王玉婷禮貌地說:“小姐,您有什么事嗎?”
王玉婷的腦中突然一片空白。本來她已編好長長的說詞,讓村民們相信自己是上天派來的使者,可是這些話在聽到老婦人的聲音后就消失不見了。王玉婷看得出她在問自己,可她......
“小姐,你有什么事?”老婦人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。王玉婷依舊沒有回答。
“小姐?”老婦人不明白,這位儀表不凡的女孩是聽不見嗎?
王玉婷木納地看著正與自己說話婦人。她已經老了,兩鬢灰白,皺紋已爬上臉頰,背有點駝,估計走起路來,腿腳一定不利索。如果是對手,打敗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,但現在,她是在禮貌地問話呀!
她沒辦法回答她。她在說什么?王玉婷沒弄明白。或者說,她根本聽不懂她的語言。
更新時間:2024-12-20 20:04:2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