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轉(zhuǎn)眼間傻子已經(jīng)死去半年有余。大雪壓境過后,村口的空地上新起了幾座新墳。
寒冬臘月村里,村里老人熬不過的又走了幾個,至于村口死的傻子,沒人再記得為他操心。初雪融化日復(fù)一日的勞作,割掉田邊的野草,也割掉了他的命。
大雪掩埋的荒原,一個婦人,蹲坐在雪地里,從背后的背簍里,掏出事先準(zhǔn)備好的臘肉,挨個擺放在幾座墳塋前面。
“你等著,我很快就下來看你——”
連著幾天烈日,村民擔(dān)心地里剛栽的秧苗,來年的收成都在地里,家家戶戶連夜從溝里搶水,驚起清晨的雞鳴。
傍晚,宜縣的大街上,一對男女靠坐在電動車上擁吻,女人抱住男人的腰,血?dú)馍嫌浚腥讼胍阋话衍嚰肌?/p>
“砰——”
尖叫聲,呻吟聲、驚醒了路邊的行人。周圍的小販,探頭張望事故現(xiàn)場,鍋里的食物被大火燒焦,全然沒人在意。
深夜的路口上,兩個男人廝打在一起,電瓶車摔倒在馬路中間,旁邊的女人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膝蓋,掙扎的起身想要將兩人分開,哭叫著、阻撓著、被巨力掀翻。
有人認(rèn)出地上的女人叫米春,是附近技校的學(xué)生,每天晚上都會來附近的小攤買些零嘴,街邊的小販看她生的好看,人也溫柔,說起話來嗲嗲的,熟了之后同樣價錢,也都默默多加一點(diǎn)份。
地上那個戴眼鏡的男的,是她最近交的男朋友叫做小李,這些天經(jīng)常晚上騎車到小吃街來,留個平頭,身材瘦瘦的還帶著眼鏡,看上去一副文弱的書呆子打扮。
另一個和小李的廝打在一起的男人,似乎是生面孔,滿身橫肉脖子上帶著金鏈子,背上紋著紋身,扯著大嗓門,眼鏡瞪著老大,樣子看著很兇,圍觀的人群沒人敢上去幫忙。
隔著馬路,有人看著地上的小電驢,隔著身子你指我點(diǎn)的,相互擠眉弄眼,對兩人冷嘲熱諷。
“媽了個巴子,叫你亂騎車!”
紋身男人嘴里叫罵,做勢一腳踢在了小李的肚子上倒飛出。他整個人捂著肚子滾倒在旁的小吃攤前,他在學(xué)校那能見過這種場面,只有捂著頭挨打的份。紋身男欺身向上,擰住小李的衣領(lǐng)做勢又是一拳,直奔面門,鏡片碎了一地。
小李被打紅了眼,咬男人的胳膊就是不松口。兩人扭打著掀翻了旁邊的炸串店,一時間紅的、黃的、孜然、辣椒全灑在地上物,滾燙的熱油澆在旁邊看熱鬧的狗子身上,疼的嗷嗷直叫。
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,手上有什么都招呼著朝對方身上砸去。小李被按男人按在身下,左手摸索著從地上抓一把散落的簽子朝著男人的面盆扎去。
“媽了個巴子!”
男人吃痛起身,摸著被炸成刺猬的臉,心一橫用手一拔,鮮血從臉上噴了出來,濺了小李一臉。
看著對方發(fā)紅的眼睛,小李意識到自己惹禍了,扭身就要跑路。
周遭啞了下來,有人想要報警,男人看著想跑的小李也反應(yīng)了過來,抓起旁邊桌上的酒瓶朝著小李的后腦勺狠狠的砸了下去。
砰的一聲,小李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的挨了這一下,鮮血從后腦勺溢了出來,身子昏昏沉沉晃晃悠悠的左傾右倒。
扶著桌子,雙腿一軟,砸倒在了街邊的桌子上。
“我去,出人命了!”
“有人殺人,快報警....”
圍觀的人群鼎沸了起來,周圍有人拿起電話,開始報起了警。米春跪倒在油污里,無助的捂著小李傷口,血從指縫流在腿上,染紅了裙擺。
周圍的人群冷漠的將兩人圍住,沒人注意,馬路對面站著男人,重新隱匿于黑暗中。
“爺爺孫子給你來電話了....”
金老二褲兜里的手機(jī)叫個不停,吵得的他心煩意躁。
“喂...”
接通之后,聽著電話里的聲音,面色變得難看了起來,一不注意車速都快上了幾分。
“老大,老三出事了。”
金老大坐在后排擺弄著自己手上的扳指,面上表情看不出好壞。
“他死了嗎?”
尤文彬,從兜里掏出根煙塞到嘴邊,坐在邊上馬龍壓著火,幫他點(diǎn)著了火。
“那倒沒有,就是和人打起來了。”
尤文彬長長的吐了一口,車?yán)餆熿F繚繞,金老大的臉隱匿在煙霧中看不出好壞。
“現(xiàn)在是多事之秋,做事還是要低調(diào)點(diǎn),你說是吧金老板?”
金老大臉上依舊看不出好壞,注意力依舊擺弄扳指。
“對面怎么說?”
“報警了。”
金老大手上的轉(zhuǎn)動的扳指一震,狹窄的空間,氣氛重新變得壓抑了起來。
半晌過后,煙霧里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,“馬老板,我看今天也不是時候,我們改天再聊。”
馬龍沒有著急打話,側(cè)過頭去掂量尤文彬的表情,而尤文彬依舊是自顧自的抽著香煙,好像這事和自己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
“這些條子鼻子太靈,他們一來我們還怎么做事。”
金老二打開車窗,煙霧被風(fēng)吹散,視野又變得清晰了起來。
“既然如此,警察想來就來嘛.....”
小李的頭上流出的血在米春的裙子上結(jié)了痂,原本白色的裙裙子變得皺巴巴的。
他依偎在米春的懷里,臉上看不出一絲血色,好在救護(hù)車已經(jīng)在趕來的路上。
金老三蹲坐在不遠(yuǎn)處的槐樹下,手里拿著從隔壁餐桌上順走的衛(wèi)生紙,一遍遍的擦拭著著出血的右臉。
除了街邊聚集的零散食客,周邊擺攤的小販顧忌警察早早的就收了攤。街角閃爍的路燈,一下又一下的點(diǎn)燃熄滅,男人惡狠狠的盯著這邊。
馬路對面的巷子暗處,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,緊接著皮鞋踩踏在馬路上,腳步聲由遠(yuǎn)及近,回響在空蕩蕩的街道上。
“怎么回事?”
聽到聲音,表情各異,有驚喜、有吃驚,還有些幸災(zāi)樂禍。
燈光下,走過一個方臉男人,個子很高,但卻顯得不是很瘦,留著寸頭,表情嚴(yán)肅給人說不出的壓迫感。
在他身后跟著個大肚子,圓臉的男人,看上去倒是比前面的哪個高個子溫和些,兩人都是一副淺藍(lán)色襯衫,西褲皮鞋的打扮。
男人還沒到人面前,就從懷里掏出了一本黑色的證件朝著兩人面前晃了晃,還沒等人看斟酌,又扭頭拿到紋身男子面前。
“怎么會事?”
紋身的男人率先開了口,“這小子,騎車不看路撞了我,哎呦我的腰。”,做勢裝作扶腰的動作。
“那你也不該打人!”
“你也動手了!”
紋身男人捂住臉,走到方臉男人面前訴其苦來,“你看這就是那小子插的,他媽的下手真狠。”
女孩氣的說不出話,只是一個勁抱著男友的頭痛哭,看的男人一陣心疼。
方臉男人看不下去,“行你也別多說,著我說給人家小伙子姑娘家一筆醫(yī)藥費(fèi),這事也就完了。”
“憑什么,信不信我抽你!”
“干什么你,老實(shí)點(diǎn)!”,紋身男人想要打人,卻被身后的胖男人攔了下來,“叫你給就給,那么多廢話,不然跟我們?nèi)ゾ帧!?/p>
紋身男人泄了氣,從包里掏了一把鈔票扔到了兩人面前,散落在地上。
兩個男人對了眼神,心底了然,依舊不動聲色。
“待會你們收拾下,跟我們回去一趟。”胖男人指了指旁邊的電動車,“車我們就先帶局里了,等你們做完筆錄之后,會還給你們。”,紋身的男人還不死心,想要狡辯,被胖子壓著帶了出去。
米春搖搖晃的就要起身,卻被男人攔住,“不用,先坐著。”,蹲下身把地上的鈔票從油污里,用手擦干凈塞進(jìn)了女孩懷里,“小姑娘看你樣子也不大,是在附近讀書嗎?”
“嗯,在附近。”
“家在這里?”
“不是,我爸在這打工。”
“這樣啊——”,男人點(diǎn)了根煙,慢悠悠的開口道,“你們校長我認(rèn)識,不是不準(zhǔn)你們學(xué)生騎車的嗎?”
男人皺眉。表情有些不快,“你們就沒有想過,在外面和人打架被學(xué)校知道了,會不會給你們處分,以后還怎么畢業(yè)。”
米春在聽他這么說后,馬上就急了起來,眼淚又開始在眼睛里打著轉(zhuǎn),“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們老師,我不想我爸知道,我們家沒錢,還指望著我畢業(yè)后找工作。”
方臉男人看著女孩,看著她憐愛的撫摸著身下的男孩,有那么一瞬間她有些羨慕,記起來曾經(jīng)的那張臉。
背過身去,驅(qū)趕周圍人的視線,也遮住兩人殘破的尊嚴(yán)。
“小姑娘,我說句實(shí)話,打架這種事,說大不大說小不小,像是剛剛的那個男人是我們局里的常客,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有多少案底。
但是你們不同,只要是動了手,多半會記兩個人互毆。
這世道就是這樣,人善被人欺,我知道你們心里苦,但是犯不著和種人玩命,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告訴你們學(xué)校的。”
米春迷了眼睛,學(xué)校里的老師除了用畢業(yè)證威脅他們外,更多的是將學(xué)生賣的黑心工廠,從來沒有人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想過。
被一個陌生警察說中了心事,急忙去擦,眼淚珠子不爭氣的流了出來。
“你現(xiàn)在最要緊的是帶上你男友去醫(yī)院。”,看他懷里男人慢慢蘇醒過來,指著前面的方向,“往前走五百多米,有家診所帶他先去包扎下。”
“謝謝!”
女孩翻身,翻找著電動車后座,“還好沒壞,這是我男朋友給我買的,請你們吃!”
米春面色嬌羞,將手里盒子的蛋糕遞了出去,少女式的嬌羞,在這一刻變得將心比心,“謝謝你們警察叔叔,今天要不是你們,我們都不知道怎么辦!”
“快去吧,這次電動車就不沒收你們的了,以后騎車注意安全。”
兩人千恩萬謝,目送著男人離開。
片刻過后,街角的巷子里,四周空落落的,旁邊的垃圾堆里,拖著兩件淡藍(lán)色的衣服,路過的老鼠在嗅了嗅之后,又重新消失在了黑暗里。
原本寂靜的長街,在警察走后小販們又重新恢復(fù)了熱鬧,只有地上的血跡,預(yù)示剛剛這里發(fā)生過一場大戰(zhàn)。
“剛剛是誰報的警?”
一輛警車?yán)瘓髣澾^漆黑的夜里,周圍的小販傻了眼。
“你們也是警察?”
更新時間:2024-12-19 04:49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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