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云間精神衛生中心。
病床上的王玄之從夢中驚醒,坐在在床上大口喘息著,額頭掛著豆大的汗珠子,身上的病號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。
他麻木的轉過頭看向窗外,一輪圓月高懸在天。
潔白的月輝透過窗戶潑灑在病床上,窗外的鐵柵欄投下大片的陰影,好似沉重的枷鎖覆蓋在王玄之身上。
“原來都已經晚上了啊!”
王玄之輕輕嘆息,眼中沒了夢醒時的茫然,身體蠕動,一點點后退,及至脊背抵住靠枕,才幽幽吐出一口濁氣,像是找到了依靠,整個人平靜下來,雙手抱著腿,下巴抵著膝蓋,瞳孔不停的擴張、聚攏,最后眼神漸漸走向麻木。
最近這段時間,他只要閉上眼睛,就會忍不住夢到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。
大哥頭顱被咬碎時發出的清脆骨裂聲,尸體被拖出后斷裂脖頸上噴濺出的血液......
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,就算是周邊的一草一木都纖毫畢現,每一條紋理都能完美還原。
“我......真的是個精神病嗎?
就像那些醫生說的。
我見錢眼開,心底的欲望野獸被釋放出來,失去理智暴起行兇。
殺了我大哥后,理智恢復,又在極端的情感波動與內疚下,不敢面對自我,于是選擇性的遺忘,并重塑了那段記憶?”
王玄之喃喃自語著。
鋃鐺入獄以來,所有人都在說著同一個事實,他開始動搖了。
但這種動搖也就是一剎那,他再度堅定起來:“不,不可能的,大哥把我養大,所有好東西我都愿意給大哥,不可能為了錢害他,那天晚上的事情......都是真的!
可是......”
他語氣又躑躅起來,并下意識的摩挲著胸口位置。
胸口,空空如也。
從那座矮山上逃走到報案是一個漫長的過程,面對那種未知的恐怖兇物,他意識到絕不是自己能對抗的,那塊青銅牌子是唯一的保障,所以他一直把那東西死死的攥在手里。
后來,他打了一輛車。
青銅牌子以前應該也是身上的一種配飾,有打孔,所以在車上時他用自己的脖繩將牌子穿了起來,就那么掛在了脖子上。
然后,他報案了,在錄口供的時候,他說起了所有經歷。
有一人忽然問他,那塊牌子呢?
他下意識的拽自己的脖繩,脖繩從衣領中扯了出來,但那塊牌子......不見了!!
問話的人看他的眼神頓時變得深邃起來,許多情緒不加掩飾,那種眼神讓他的身體一點點冰冷,就像在慢吞吞的陷入深淵。
青銅牌子......
究竟哪兒去了?!
肯定不可能是丟了,那么大一塊牌子貼身帶著,如果脫落,自己一定能在第一時間察覺。
還是說......從來就沒有什么青銅牌子?
沿著這個念頭延展下去,最終拖拽出來的真相讓他陷入無邊的自我懷疑里。
嘎吱!
病房的門開了,一個護士出現在門口,樓道里昏黃的光傾瀉進來,讓護士的影子拉的很長。
啪嗒!
護士打開了燈。
驟來的強光讓王玄之很不適應,抬手遮住了眼睛,透過指縫,看清了對方的模樣。
這是個約莫二十六七歲上下女子,姿容平平,但是個頭極高,手里端著個盤子,上面是一些瓶瓶罐罐。
王玄之沒見過對方。
“該吃藥了。”
對方聲音輕柔,將盤子在床頭柜上放下,拿起一個藥瓶開始取藥。
王玄之放下手,靜靜地看著對方,隨后他的目光落在藥瓶上,看清了其中一串小字——苯二氮?......
這個藥他見過。
白天的時候,老大夫給他吃過這種藥,吃完后他就入睡了,做了一整天的噩夢。
他記得,當時老大夫一邊開單子,一邊對旁邊那個小護士說——病人情緒激動,臨時用過藥,不能再多吃了,這是最后一頓,如果睡醒后情緒有波動,盡可能的安撫,或者控制起來,留足間隔時間再給藥,不然會有依賴性。
王玄之又看了眼墻上的鐘表,晚上九點,距離自己上一次吃藥才過去五個小時。
這時,一個放著藥片的瓶蓋以及一杯水遞到他面前。
“白天那個護士呢?”
王玄之沒有接藥。
“她下班了,我值夜班,晚上你有事可以叫我。”
護士臉上沒什么表情,再次把瓶蓋和水杯往前一遞。
“吃藥!”
王玄之定定的看著對方,隨后,面無表情的接過藥和水,仰頭把瓶蓋里的藥倒進嘴里,又喝了一口水,喉結蠕動,發出“咕咚”一聲吞咽聲。
做完這一切,他把瓶蓋和杯子還給對方,重新躺下,側過身子不去看對方。
身后遲遲沒有動靜。
少頃,一只略帶冰冷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,將他的身體翻轉過來。
轉過身的剎那,護士的臉近在咫尺,對方的鼻息拍打在他臉上,卻沒有絲毫溫度,白凈的臉上有幾顆小小的雀斑,臉皮抽動,似是笑了,但因為距離太近,王玄之也不確定,總覺得對方這個笑容有些僵硬詭異。
“張開嘴,我檢查一下......”
“噗!”
已經化開的藥片跟連珠炮似得噴射在對方臉上,粘稠的白色液體順著對方臉頰的溝壑流淌。
下一刻,王玄之抬腿,膝蓋兇悍的撞擊在對方腹部,對方整個人向后倒去,他趁勢翻身下地,悶頭向門外沖去。
倒地的女護士身體直挺挺的原地彈起,那根本不是人體所能完成的動作,倒像是個......僵尸!
她縱身一躍,直接跨過另一張病床出現在王玄之身后。
王玄之少年時跟著他大哥學過一些拳腳,反應不慢,察覺到身后有勁風襲來,當即轉身,胳膊掄圓了,拳頭“嘭”的一聲甩在對方下巴上。
這一記轉身后擺拳不可謂不兇悍,而且打在了要害,哪怕是換個彪形大漢來,在這一拳頭下也得倒頭就睡,可這看起來頗為瘦弱的護士吃了這一記,居然只是歪了歪頭,身形出現了片刻遲滯,隨即再次追了上來。
此際,王玄之已然逃到門口。
“兄弟,低頭!!”
一聲大喝突兀的炸響。
一人毫無征兆的跳了出來,擋在門口,一道黑影快速朝著王玄之臉上捅來!
王玄之定睛一看,那......赫然是個巨大的馬桶塞子,而且是用過的,里面還粘著一張發黃的衛生紙。
這一下子真讓王玄之亡魂皆冒、福至心靈,在馬桶塞子戳過來的剎那,他立刻蹲了下去。
噗!
馬桶塞子戳在追來的女護士臉上,“嘭”的一聲又拔開。
然后......
馬桶塞子就跟雨點似得落在女護士臉上。
王玄之都驚呆了,從未見過有人能把馬桶塞子耍的如此......密不透風,就跟耍花槍似得!!
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花活兒,耳畔只剩下“砰砰砰”的悶響,偶爾一下大約是馬桶塞子吸得格外牢靠,所以拔的時候甚至發出“啵”的一聲響動,聲音甚是清亮。
反觀那護士,馬桶塞子按在臉上,就跟有麻痹效果似得,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短短幾個呼吸,男人不知狂捅了多少下,最后,他惡狠狠的將馬桶塞子按在女人臉上,猛地向后一推,女人臉上吸著馬桶塞子,“蹬蹬蹬”連續后退,“哐當”一下撞到病床,翻倒在地。
男人一把拉起王玄之,撒丫子就跑。
此時王玄之才回過神來,眼神復雜的看著男人。
男人扭過頭,咧嘴一笑。
這位馬桶塞子耍的無比炫目的仁兄......不是白天被帶走那位范建還能是誰?
王玄之一邊跟著對方在樓道里狂奔,一邊道:“剛剛那......”
“你沒看花眼,那就不是個人!”
范建冷笑。
窒息感撲面而來,王玄之艱難回頭。
護士已經追了出來,四肢僵硬的像一只炸開長腿的蜘蛛在后面緊追不舍,樓道里昏黃的燈光下,那張臉上布滿褶皺,嘴唇子好似不夠長一樣,白花花的牙齒裸露在外,連后槽牙都清晰可見......
方才他轉身擺拳打到對方時,便看見對方換了面皮......
王玄之默默加快了逃竄的速度。
“好兄弟,沒看錯你,這腰馬合一練得不錯,下盤穩靠的很,大長腿甩的很有韻味,就沖你跑路這個速度,我覺得你一定能長命百歲!”
范建“咚咚咚”的追了上來給王玄之點贊,速度隱隱壓過王玄之一頭。
看得出來,他還沒有使出全力。
王玄之道:“大恩不言謝,不過,接下來咱們怎么辦?我看咱倆好像跑不過那東西!”
“我就沒準備跑!
我院人才濟濟,豈能怕了這么個小東西?”
范建冷笑,氣沖斗牛,一揮手,喝道:“兄弟,你跟我來,我帶你去請個狠人出山!”
言罷,一溜兒煙消失在了走廊盡頭,看那風馳電掣的速度,估摸著就算來個KTM車主都得暈菜......
......
更新時間:2024-12-19 04:44:2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