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穆九歌半掩著眸從眼尾看他:“王爺瞧戲不也瞧的挺滿意。”
“戲才開場,王妃不覺得說滿意太早了?”蕭長宴意有所指,屈指在碗沿上彈了下,碗里的湯藥擴出層層漣漪。
穆九歌聞出這是祛風寒的藥,接過碗:“宸王殿下,我還有更好玩兒的,試試嗎?”
蕭長宴撩了眼她勾人的眼尾。
她的神態間,不知何時多了蠱惑人心的意味。
然而她自己卻似渾然無意,甚至骨子里都透著漫不經心的懨懨冷漠。
可恰恰就是這兩種矛盾特質相撞,明明若有似無,偏生輕易就能將人撅住。
引獵物上鉤似的。
蕭長宴素來只馴獵物,絕不當被馴一方,她讓他很不舒服!
穆九歌將藥碗反送到了他唇邊。
突然,她發覺這情景與那年中秋夜莫名相似,煩躁驟生。
“端穩,”蕭長宴直面她,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,不爽撂下句,“趕快養好,明日進宮,自個兒陪太后玩兒。”
青蕪跟在穆九歌身側,接過空碗,熟練的塞給她顆蜜餞,嘮叨:“大小姐,您說您故意惹王爺生氣干嘛?”
沒有故意,“怕被毒死?!?/p>
青蕪驚的差點蹦起來:“可藥是奴婢親自盯著熬的!”
“這里是宸王府,不是咱們院子?!?/p>
鐘管家聽的心里發慌,腦袋低低地埋進胸口。
還知道這是王府啊,可小聲點吧。
王爺耳朵好使著呢,沒看到戳你們的目光比暮色都要深沉了嗎?
他今日把新王妃的處境聽了一耳朵,有些同情。
便思量著開口:“王爺,老奴瞧著王妃身子骨弱的很,要不要把薛神醫請來?”
蕭長宴一聲冷笑落下:“狼心狗肺的東西,本王吃飽了撐。”
鐘管家打圓場:“閆家和穆家不管哪個生了,哪個養了,話說都是親人,卻為護著閆郡主,欺負王妃,王妃心里難過,自然擰巴些。”
蕭長宴不置可否,片刻只道:“你今日怎么這么話多?!?/p>
鐘管家實誠道:“穆將軍在時教過王爺防身功夫,王妃小時候也救過王爺,老奴替王爺念著?!?/p>
只余雪落下的簌簌聲。
“去請吧?!?/p>
“別剛進府就掛了,害本王背個克妻的名聲。”
哎,他家王爺有時候就是嘴硬。
鐘管家自顧自點點頭:“老奴這就去請薛神醫來。”
穆九歌自然不知他們這一通官司。
她撐著最后的氣力回到內院,依舊進了昨晚問鐘管家要的客房。
沐浴、更衣、睡的昏天暗地。
絲毫不管她通過滴血驗親,一舉讓閆淑儀背上了奸生子的名頭。
再次睜開眼,一室寂靜,穆九歌空蕩蕩的心里全是不知身處何間的茫然。
輕微“嘎吱”一聲,房門被推開。
看見青蕪的一瞬,她的腦子緩慢的動了起來,無意義的想:“哦,還活著?!?/p>
沒有驚喜,就是有種“還得活”的憊懶感。
青蕪輕手輕腳放下水盆,一轉頭,與她視線對上:“大小姐醒啦!”
緊接蕭長宴走了進來,視線垂在她面上,溫熱的掌在她額上覆了一瞬:“不燒了,起來進宮,再晚趕上晌午飯了?!?/p>
穆九歌爬起身,烏發傾墨撒了一背,有幾縷鉆進她微亂的領口,順著她因瘦而過于骨感的鎖骨,隱入一片細膩雪色里。
蕭長宴撇過眼,見她毫無察覺地看著腳裸問:“雪停了嗎?”
“......出太陽了?!狈諊椭C的怪異,蕭長宴心底又生出幾分被勾的不適,特地轉過頭來盯她,語氣微硬:“疼?”
“還好。”她大約怕冷,裹著被子沒什么精氣神地往床邊挪。
蕭長宴瞧她烏龜似的發懶,眉心跳了下,唇角微動,卻終是什么都沒說。
見蕭長宴負著手,昂頭挺胸,氣魄比進來時更足地出去,青蕪奇怪:“王爺干嘛來了,叫您起床?”
穆九歌:“......”
阿爹教她馴馬的時候曾告訴她,獵物越是不服,你就越是不能躲閃。盯著它,與它對峙,讓它知道你不畏懼它,它才會對你臣服。
蕭長宴方才對她展現的,就是這股犟勁兒。
青蕪隨口問完,便手腳麻利伺候穆九歌梳洗:“您讓云護衛派人去接人,他已經安排妥當了?!?/p>
她也不好奇穆九歌讓接的什么人,轉而擔心:“聽說閆郡主被降為太子側妃了,您今日進宮,會不會被太后為難???”
怎么不會呢?
一進宮,蕭長宴就被太子以公務為由叫走了。
領路的公公說雍巳帝龍體欠安,蕭長宴的母妃宛貴妃在侍疾,而裴皇后要接連為陛下吃齋祈福十五日,不便見。
很難說他們不是故意的。
穆九歌徑直被領到閆太后居住的壽康宮。
宮女打起簾子,殿內一股卷著熏香的熱浪撲面而來。
除了上座鬢發皆白,保養的雍容貴氣的太后,里面還坐了閆青云夫婦和閆淑儀。
這是處理閆家內務的陣仗。
穆九歌甚至懶得遮掩腳跛,上前行禮。
和前世一樣,閆青云夫婦看著她,并沒有見親生女兒的激動,更多的是尷尬、沉默、探究和權衡。
閆淑儀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個來回,臉色這才好了些,瞧著穆九歌的跛腳,心底愈發對她不屑起來。
更何況她昨日滴血驗親,害自己染上奸生子的糟污名聲,被外面傳的沸沸揚揚。
要不是太后親自去陛下那兒走了一遭,她連太子側妃的位置差點都保不住。
心里有恨,她便忍不了,朝穆九歌冠冕堂皇的挑釁:“不懂規矩,看看太后都等到什么時辰了,你怎么不天黑了再來?”
“腳瘸了,走的慢些?!蹦戮鸥枰荒樚谷?,從善如流向太后告罪,“臣妾無狀?!?/p>
“......無妨,”太后招呼穆九歌:“快過來,讓哀家瞧瞧?!?/p>
她拉著穆九歌的手,滿目慈愛關切:“聽說你昨日染了風寒,好些了嗎?”
“多謝太后,臣妾好多了?!?/p>
她既不討好,也不顯得卑懦,太后目露精光:“換嫁的事,是淑儀做的不對,哀家已經降她為太子側妃作為懲戒,你要覺得不解氣,告訴哀家,哀家收拾她?!?/p>
這可是陛下賜婚,只是降為側妃便了了,無疑明晃晃的在打陛下的臉。
但這結果卻早在穆九歌的預料之中,畢竟穆父這位得力干將去世后,世家已壓制陛下多年,其中尤以閆太后黨為甚。
“能嫁給宸王殿下,是臣妾的福分?!蹦戮鸥璧兔奸g,連頭發絲都訴說著乖覺嬌羞。
就在她話落地,蕭長宴掀開簾子走了進來,瞧著她玩味地抬了下眉。
騙子!
這個眼神傳到穆九歌臉上,被她泰然純良地無視了過去。
“好好好?!碧笫苓^蕭長宴的禮,話鋒一轉,“但你和淑儀抱錯這樁事也不能糊里糊涂的,若是我閆家血脈,萬沒有一直流落在外的道理?!?/p>
更新時間:2024-12-16 20:43: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