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見活生生的王二妮,我瞪直了眼睛。五年前,王二妮在家里失蹤。警方抽干樓下化糞池,
找出十公斤人體組織。經DNA鑒定,確認死者就是王二妮。但五年后,王二妮死而復活了。
這不是她第一次復活。1.我叫陳芳,是一個女律師。五年前,我在清陽小區租了兩室一廳,
和王二妮家對門。王二妮沒有工作,常年居家。樓上樓下鄰居有事,她會熱心幫忙。
那年春天,我摔斷了腿,王二妮經常來照料我,久而久之便熟了。我經常給她講刑案故事。
她丈夫胡昆才開大貨車,人高馬大,長相兇狠。短時三五天回家一次,長時半個月。
胡昆才回來后,家中就是冰火兩重天。先是喝酒到半夜,然后那張床吱呀響,
最后是王二妮的慘叫。第二天,胡昆才開著大貨車走了,王二妮眼淚汪汪地來我屋,
掀起睡衣,讓我看她身上的傷。牙咬的,煙頭燒的,
還有長長的怪異傷痕......我震驚了。“二妮姐,報警,或者去婦聯告他。
”王二妮搖搖頭,“沒用,把他抓走幾天,回來打得更狠?!薄耙?,就離婚?!薄拔也浑x,
我要殺了他。”我大驚?!岸萁悖ゲ庞指哂謮眩愀緞硬涣怂?。你殺了他,
警察一定會查出來的......”王二妮的神情萎靡了,她不到一米六,
在一米八九的胡昆才面前,就是個小雞娃。“陳律師,你給我講故事吧,
接著講那個分尸案......”“好,妻子失蹤,丈夫報了警?!薄熬彀l現墻上有血跡,
懷疑丈夫殺了妻子?!薄熬觳樗恚l現這天晚上,他家用了兩噸水。
警察懷疑丈夫把妻子分尸,沖進了下水道?!薄熬斐楦闪嘶S池,
找出了二十多平方厘米的人體皮膚組織,從而斷定妻子遇害?!蓖醵萑粲兴嫉卣f,
“這個兇手太笨了,怎么能沖進下水道呢?”“不沖進下水道,沖進哪兒?”王二妮起身,
看著小區圍墻外的清陽河,“如果是我,就把它沖進清陽河?!鼻尻柡铀?,滔滔向西流去。
2.在王二妮的精心照顧下,我的腿慚慚恢復了。胡昆才回來了,晚上,
王二妮又慘叫了半宿。我一夜沒睡。第二天早上,胡昆才開著大貨車走了。八點多鐘,
門敲響了。王二妮捂著小腹,倚著門框,面色蒼白,冷汗直流?!瓣惵蓭?,我肚子疼得厲害,
你送我去醫院吧?!蔽覕v著她下樓,打車,到了醫院急診部。醫生診斷為急性闌尾炎。
隨之是住院,消炎,等待做手術。現在換成我伺候王二妮了,護士以為我是她妹妹。
聽到妹妹這個稱呼,王二妮神情黯然。“我對不起妹妹?!蓖醵莞嬖V我,她從小父母雙亡,
和妹妹相依為命。嫁給胡昆才后,有一次胡昆才把她支出去,強暴了妹妹。我驚訝無比,
“你為什么不報警?”“他說,如果報警,就殺了我和妹妹?!薄皬姳┠忝妹?,還虐待你,
真是個人渣?!蓖醵莸吐曊f,“我真想親手殺了他,
可我不敢......我連排骨都不敢砍。”王二妮的膽小,在小區里出名。她買排骨,
會讓肉攤師傅剁成小塊。胡昆才帶回來一只活雞,雞在家里撲騰了三天,
王二妮在家哭了三天。最后還是劉家嫂子幫她殺了雞。王二妮做手術這天,
胡昆才罵罵咧咧來了一趟,交了住院費,簽了字就走了。王二妮拿出一個飯盒,
讓護士把割下的闌尾放進去,叫我送她家放冰柜里?!靶£?,人死了要有個全乎身,
否則投不了胎......”我把飯盒放進她家冰柜。冰柜里空空如也,
里面卻放著一個長長的冰桶,足有五十厘米高。王二妮說,夏天為了省空調錢,就用冰降溫。
我不由得感嘆,王二妮手心向上的日子,真不容易。我跑前跑后地伺候王二妮。
王二妮出院后,身體慢慢恢復了。她不再找我講案子,有時在屋里發呆,有時出去閑逛。
我碰到樓下張大媽,問起王二妮的妹妹?!隘偭?,送到精神病院沒治好,聽說后來嫁人了。
”張大媽強調道,“為了躲胡昆才,遠嫁。”轉眼進入盛夏,天降暴雨。暴雨連下三天,
城市內澇,路上全是水,小區里的水越積越多。清陽小區靠近清陽河,
污水井咕嘟咕嘟往外冒水,目測水能淹沒腳踝。物業把靠近河邊的圍墻破了個口子,
讓小區里的水從這個口子排進河里。胡昆才的貨車停在樓下,他回來了。
王二妮敲開了我的門?!瓣惵蓭?,借幾條衛生巾。家里的用完了,下大雨,不值得出去買的。
”我從柜子里翻出四條,遞給她。“夠了么?”“夠了?!彼f給我一支口紅。“給你的,
陳律師,你化妝更好看?!蔽医舆^口紅,發現是某奧牌的?!岸?,這太貴重了。
”“陳律師,別素面朝天,化得漂亮一些,找個對你好的老公,別像我這樣成天挨打。
”“留個念想吧?!闭f完,她慘然一笑,回屋關上門。和往常一樣,這天夜里,
胡昆才喝醉酒后,一邊罵著一邊毆打王二妮。但王二妮沒有出聲。胡昆才的罵聲,
早早就結束了。我看了看表,晚上九點。王二妮那句話,“留個念想吧,
”一直縈繞在我腦子里。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。直到被外面雜亂的腳步聲吵醒。我拉開窗簾,
太陽已經升起,樓下停著一輛警車。3.王二妮家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。我打開門,
看向對面。王二妮家沒關門,三個警察在客廳,一坐兩站。胡昆才正在嚷嚷著:“警官,
俺媳婦昨天晚上跑了,您幫俺好好查查?!薄耙郧按蜻^她幾次,打狠了她就跑,
第二天早上就回來了?!薄斑@次,身份證沒帶,手機和包沒拿,雨傘也沒打。
”帶頭的警官正坐在客廳做筆錄。“你經常打她么?”“也不是經常,就是喝多了手癢癢。
”“昨天晚上又喝多了?”“喝的不多......”我認得這個警察,他叫趙明,
是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。趙明也認出了我?!瓣惵蓭??你住在對門?”“是的。
”“昨天晚上聽到什么聲音嗎?”我搖了搖頭。“有什么情況請及時向我們反映。
”我指著王二妮家客廳,“可以進去嗎?”趙明點點頭。我慢慢走進王二妮家。
首先映入我眼簾的,是餐桌上一束紅玫瑰,插在酒瓶中,看得出王二妮對生活的熱愛。
趙明也注意到了紅玫瑰?!斑@紅玫瑰,是王二妮插得?”胡昆才嘿嘿笑著說,“是我插的。
這是月季,小區花園里摘的?!薄芭思壹业?,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,不當吃不當用,
也不用花錢?!薄罢貋斫o她,就歡喜得很。惹我火了,
就當條子抽她......”“女人家嘛,既得寵,又得打。
”我忽然想起王二妮身上那奇怪的傷痕。原來是胡昆才用月季條子抽得。我走近那束花,
花瓣已經發蔫,手輕輕一碰,落了下來。廚房很小,但井井有條,各種刀具擺在相應的位置。
臥室里,床上亂得很,被子還沒有疊起。我決定最后看一眼衛生間,如無意外,
應該是離家出走。衛生間也沒什么兩樣,只是地面很濕,有一大攤水。我剛要出衛生間,
突然發現角落里有點異樣。那里扔著一大把頭發,很長,整整齊齊的。毫無疑問,
這應該是王二妮的頭發。頭發根很齊,似乎是用力從女人頭上揪下來的。
我腦中立刻出現一個畫面,瘦弱的女人被男人毒打,男人揪著她的頭發轉圈,
最后用力揪下一把長發。我的目光向上,在距離地面五十厘米左右,
墻壁上有紅褐色的粘狀物。我努力吸了一下鼻子,空氣中有淡淡的異味。
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。王二妮說,留個念想。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要被害么?
我向趙明招招手。趙明走過來,“怎么了?”我指了指墻壁、門后,那里有點滴狀的血跡。
王二妮,十有八九是不在了。4.趙明熟練地將房間燈全關上,拉上窗簾,噴魯米諾,
查找血跡。墻壁和門后,以及地面,出現藍色光芒。證明這里有過大片血跡。
胡昆才被帶走了。胡昆才的演技真高。被帶走的時候,還滿口冤枉,那演技,
可以甩小金人獲得者一條街。警察調取監控,調查上下樓鄰居證言,勘驗現場。
我和鄰居們都證實,胡昆才長期虐待王二妮,甚至放言要殺了她。警察又陸續有了新發現。
一把美工刀。某品牌的小型切割機。一卷半膠帶。幾粒安定片。
美工刀和切割機上都有很少血跡。很快,經過比對,確認以上血跡,都是王二妮的。
那些紅褐色的粘狀物,是人體內臟組織。胡昆才殺了王二妮,似乎板上釘釘。幾天后,
趙明又來調查我們幾個鄰居。因為胡昆才拒不承認殺人,張口閉口“死要見尸。
”但王二妮的尸體一直找不到,警察翻遍了小區垃圾桶,以及垃圾填埋場,沒有任何發現。
偵破工作走入了死胡同。趙明來到小區,組織鄰居們開會。趙明問,
如果是胡昆才殺了王二妮,那她的尸體去哪兒了?樓下張大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王二妮失蹤那個晚上,樓上馬桶沖了一晚上水,嘩嘩的水聲到天亮才停。
趙明馬上去查了水表,那個晚上,胡昆才家用掉了一噸水!胡昆才家的馬桶水箱容積為五升,
加滿需要2分鐘,如果馬桶不停地排水,排掉一噸水,需要6個小時。
趙明如獲至寶地回到公安局。經過幾次審訊,胡昆才終于崩潰了。他承認,
因為懷疑王二妮在外勾引男人,決定殺了她。胡昆才購買了美工刀、切割機、膠帶和安眠藥。
給王二妮喂下安眠藥,趁她熟睡之妹,用膠帶封嘴,綁手,將其殺害。用美工刀分尸,
絞肉機絞碎,倒入馬桶沖走。趙明馬上報告局長,準備抽取化糞池的污水,
尋找王二妮的人體組織??上У氖?,由于天降大雨,化糞池里的污水已經流入清陽河,
不可能尋找人體組織。至于骨骼,胡昆才說,他用切割機切割粉碎,扔入河中。
雖然沒有發現王二妮的尸體,但根據胡昆才的供述,以及衛生間殘存的少量人體內臟組織,
說明王二妮已經死亡。再加上其它證據,能相互印證形成證據鏈,證明胡昆才殺害了王二妮。
5.我在看守所見到了胡昆才。我無比期望判處胡昆才死刑,為王二妮報仇。但可笑的是,
胡昆才竟然委托我當他的辯護人。我潛意識里是拒絕的,但理智告訴我,
任何公民未經法院審理,在法律上都視為無罪的公民。何況,
我也想看看這個殺人犯懺悔的樣子。僅僅幾天不見,胡昆才就像老了十歲。
他沒有絲毫的懺悔,見到我第一句是,“陳律師,我真的沒有殺王二妮,你一定要救我。
”“既然沒有殺人,你為什么要承認?”胡昆才用畏懼的眼神看著門的方向,渾身發抖。
我明白了,現在崇尚“命案必破,”審訊他的人可能上了措施?!瓣惵蓭?,你想想,
我沒有殺她的必要。她會不會跑出去了呢?”我搖了搖頭,“警察察看了所有監控,
沒有發現她外出。”“總有監控照不到的地方......”我反問胡昆才,
“如果你沒殺害王二妮,那么衛生間里的血跡、人體組織從何而來?
”“你為什么要在一晚上用掉一噸水?”胡昆才結結巴巴地說,“我沒有放水,
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用掉一噸水。”我長嘆了一口氣,“胡昆才,如果是你做的,就認了吧。
這些問題說不清楚,我沒辦法替你辯護?!焙ゲ偶绷?,口不擇言,“一定是王二妮陷害我!
”“那些血和人體組織,是她提前準備好的!”“那幾天她奇奇怪怪的,很可疑!
”聽了胡昆才的話,我突然想到王二妮那句奇怪的話?!傲魝€念想。”還有她住院時,
我在她家冰箱看到的一幕。關于王二妮被害的想法動搖了。胡昆才,
真有可能是被王二妮陷害的!6.我叫上趙明,去了王二妮家。王二妮家的門上,
貼著清陽市公安局的封條。趙明撕下封條,打開鎖,我們走進屋里。我走向廚房那臺冰柜,
使勁掀起來。長柱形的冰桶還在,但桶是空的。那個裝著闌尾的飯盒不見了,
它出現在廚房里。我拿出冰桶,輕輕說道,“王二妮可能還活著?!薄霸趺醋C明?
”“沒法證明,我只能靠猜想。”“猜想?”“對,我演示給你看。
”我找到一袋紅色沙拉醬和一根火腿腸,放進飯盒。左手托著飯盒,右手拎著菜刀,
走進衛生間?!笆掳l當天晚上,胡昆才在21:00以后,再沒有發出聲音,而往常,
他一般要折騰到22:00到23:00。”“由此推斷,王二妮在飯菜中下了安眠藥。
”“胡昆才熟睡后,王二妮拿起飯盒、菜刀和冰桶,走進衛生間。”我把火腿腸剝去皮,
“這是她割下的闌尾。”我把紅色沙拉醬抹在火腿腸上,“這是她的血液。”我舉著菜刀,
使勁剁著火腿腸。火腿腸和沙拉醬迸到墻上、門后?!巴ㄟ^這個方式,
模擬出人體組織和血液迸到墻上的現象?!薄叭缓笥职蜒和磕ǖ椒指顧C、美工刀上,
造成分尸的假象。”趙明反問道,“如果她逃走,那怎么會一晚上用掉一噸水呢?
”“除非她一晚上都在家,按著馬桶沖水按鈕。”我微微一笑,“你把冰桶拿來。
”趙明取來冰桶?!澳氵€記得當時,衛生間馬桶旁邊,有一大攤水嗎?”趙明點了點頭。
我把冰桶放在馬桶的沖水按鈕上。“王二妮把冰桶里的冰柱放在這里,利用重力,
使馬桶里的水源源不斷流走,造成流水沖尸的假象?!薄坝捎诤樗簽E,
化糞池的水都涌了出來,你們無法打撈到人體組織,便認為人體組織都流進了河里。
更新時間:2024-12-04 02:08:4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