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W市北區(qū)的協(xié)和醫(yī)院里，葉欣明與蘇蘇正焦急的等候在急診室外。并不重的冷氣無法使他們的心平靜下來，空氣中彌散的藥味更使這里的氣氛變得緊張。刺目的陽光從寬敞的玻璃窗外透射在潔凈的衛(wèi)生墻上，照亮了他們蒼白的臉。葉欣明痛苦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頭，重重的喘了口氣。蘇蘇看著他頹然的樣子，不知道怎樣安慰于他。她現(xiàn)在能做到的，只能暗暗祈禱，希望他的弟弟不要出太大的意外。

陽光的顏色漸漸變暗，急診室內(nèi)走出一個年輕的醫(yī)師。葉欣明與蘇蘇急切的站了起來，想要尋問，卻沒有勇氣開口。年輕醫(yī)師看了他們一眼，說道：“你們誰是患者的家屬？”蘇蘇竟與葉欣明一同開了口：“我是......”她很詫異自己竟然會如此回答，但這個時候已經(jīng)沒有人在意這些事情了。年輕醫(yī)師點了點頭，將他們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
二人與他面對面的坐在了桌前，緊張的等候著他的答復。年輕醫(yī)師在沉默了許久之后，終于開口說道：“葉欣毅受傷的部位很特殊。簡單的說，他的男性生殖系統(tǒng)已經(jīng)壞死。因此為了保全他的生命，我必須給他做切除手術。”年輕醫(yī)師的語氣很平淡，平淡得好像沒有發(fā)生任何事情一樣。葉欣明與蘇蘇得到了這個可怕的結果，一時間都愣在了那里。突然之間，葉欣明站起身來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：“切除？沒有經(jīng)過我的同意，你們誰也別想做切除手術！”

年輕醫(yī)師明顯感覺到了葉欣明的憤怒，輕輕的點頭試意他坐下。蘇蘇拉著葉欣明的手，將他扯回到了板凳之上。葉欣明坐在那里，無法壓抑的憤怒與自責充飭著他的心。雖然他很討厭這個柔弱的弟弟，但他畢竟辛苦的支撐著這個破碎的家庭；盡管他很反感這個像女孩一樣的弟弟，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堅強表現(xiàn)著男孩的本色。可如今，葉欣明因為自己的失手，竟然造成了這樣的過錯，這將讓這個弟弟如何面對今后的人生！

是因為自己經(jīng)常嘲諷他不像男人嗎？是因為自己經(jīng)常責罵他像姨娘嗎？如果時間可以倒退，葉欣明愿意收回自己所有惡毒的言語，換回弟弟一個完整的男兒身。但現(xiàn)在一切都已經(jīng)晚了，變得無法挽回；弟弟醒來之后，他將會怎樣接受這個現(xiàn)實？葉欣明痛苦的閉上眼睛，不敢再去想。他害怕，他害怕再看見自己的弟弟，更害怕與他一起承受這一切。

葉欣明聽完了醫(yī)師的解釋后，心態(tài)終于回復了平靜。他的思維已經(jīng)正常運作，問醫(yī)師道：“這種手術肯定不便宜吧？”醫(yī)師笑了笑，說：“患者的情況現(xiàn)在還不是很清楚，所以暫時還不能作這方面的確定。如果情況比較復雜，手術也將會增加難度。費用方面，大概從一萬到五萬之間，希望你們能開始著手準備。畢竟患者的情況不能拖延。”

“錢不是問題。”恢復了正常思維的葉欣明終于又想起了家里的老房子，“為了我弟弟的身體，花再多的錢我都不在乎。我只希望您能夠盡最好的水平為他做手術！”聽著他的話，醫(yī)師與蘇蘇都會心的點了點頭。葉欣明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，他心里開始企盼弟弟的身體像醫(yī)師所說的那樣完美，這樣一來就可以為自己省下相當大的一筆現(xiàn)金能夠投資！而且這個姨娘以后就算敢問，也可以一把全推到他自己的身上。要不是你自己不爭氣，我們能賣了房子為你做手術嗎？想著這個絕妙的理由，葉欣明覺得心里突然亮堂了起來！

他緊鎖的愁眉終于舒展開了，問醫(yī)師道：“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開始手術？”醫(yī)師說：“手術時間將定在兩個星期之后。在這期間我們將用藥物激素恢復葉欣毅的身體機能，更重要的是為他做全面的心理輔導，讓他能夠接受自己的新身份。手術后的恢復期至少也要兩個星期，因此住院的時間初步定為一個月。如果你們沒有異議，請為小葉辦理相關手續(xù)。”葉欣明開心的點了點頭，說：“蘇蘇，那這里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了！”他說著便回頭準備出去。

蘇蘇看著他和自己一樣開心，發(fā)覺這個冷峻青年的心里還是深愛著自己的弟弟的。蘇蘇一時覺得非常感動，說道：“如果錢不夠，我可以借給你！”葉欣明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，隨后還是回答道：“男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，你幫忙照顧好欣毅我就非常感謝你了！”葉欣明的身體消失在了門外，他充滿磁性的聲音依舊在蘇蘇的耳朵里回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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葉欣毅緩緩的睜開了眼睛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正躺在醫(yī)院的病床上。他四周看了一眼，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伏在床頭柜上熟睡。“蘇蘇姐......”葉欣毅吃力的叫出了聲音。蘇蘇被葉欣毅喚醒，看著他的臉，神色很是激動。“你終于醒了？”蘇蘇用手撫著他的頭，心潮無法平息。因為她將幫助醫(yī)生告訴葉欣毅有關他的事情，不知這個曾經(jīng)柔弱的少年將會對自己的新身份有怎樣的反應？

葉欣毅看著照進室內(nèi)的陽光，有些詫異的問：“蘇蘇姐，現(xiàn)在是什么日子了？”蘇蘇輕輕的回答說：“已經(jīng)十號了。”“什么？”葉欣毅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，“那高考的這幾天，我一直都躺在醫(yī)院里嗎？”蘇蘇點了點頭：“是的。”葉欣毅失望的看著周圍，眼睛里滲出了淚水。蘇蘇緊緊的捏著他的手，安慰他說：“不要再想高考的事情了，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體，知道嗎？”

這一句話將葉欣毅的神思喚回，他猛然想起了自己那天所受的傷。一時間，葉欣毅覺得自己開始害怕，用顫抖的雙唇發(fā)出了極細的聲音：“蘇蘇姐，我的傷......嚴重嗎？”蘇蘇看著他的眼睛，說出了考慮了很多天的措詞：“你不要怪你的哥哥，這也許是上天的安排。正因為有這次意外，醫(yī)師才能幫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真正的你。”“真正的我？”葉欣毅不解的問，“什么叫做真正的我？”

蘇蘇用手抓著他的兩只胳膊，微笑著說：“你真正的身份已經(jīng)通過這次意外確認了，你不應該是欣明的弟弟，而是他的妹妹。”她的兩只手緊緊的按著葉欣毅，以防止他情緒失控。葉欣毅看著蘇蘇的臉，漸漸的從茫然不解到一知半解，呼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：“蘇蘇姐，我還是不懂，你能不能說得清楚點？”這時，那位年輕醫(yī)師慢慢的走進了病房，對葉欣毅說道：“還記得我嗎小葉？”葉欣毅看著他，輕輕地叫了一聲：“姚醫(yī)師......”姚醫(yī)師笑了笑，說：“你上次體檢的時候，其實檢察報告就已經(jīng)出來了。我一直想聯(lián)系你，但怕影響你考試，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見，你不覺得是緣分嗎？”姚醫(yī)師頓了頓，接著說：“比起其他受創(chuàng)病人來說，你是非常幸運的，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坦然的面對自己今后的身份。”

姚醫(yī)師說著，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床邊，開始仔細的為葉欣毅解釋有關他的情況以及準備實施手術的方案。葉欣毅垂著眼瞼，靜靜的聽著姚醫(yī)師和藹的話語。蘇蘇希望這個柔弱的少年能夠像以往一樣，繼續(xù)顯得樂觀和坦然；可從他輕微而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得出他內(nèi)心的起伏。少年的手用力的揉搓著床單，一聲輕微的話語從他的嘴唇里傳了出來：“對不起，我暫時還......無法接受......”蘇蘇緊緊的捏著他的手，希望能夠賜予他更多的力量。少年的樂觀和坦然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沉悶的哭泣。

蘇蘇把少年的頭埋進自己的懷里，用盡自己的一切安慰著他。姚醫(yī)師滿意的拍了拍葉欣毅的手，因為他的反應已經(jīng)非常平靜了。這位少年的自我調(diào)解能力比他以前見過的任何病人都要好，這讓年輕的醫(yī)師感到非常的欣慰。

無數(shù)鄙視的眼光似乎從葉欣毅的身上劃過，無數(shù)嘲笑的話語仿佛再次回響在他的耳邊。葉欣毅努力地驅趕著這些讓他窒息的回憶，卻無法將它們遺忘。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，使這一切變得那么的真實與可怕。

......

“那就是老葉家的小兒子吧？他媽媽跟人跑了，他就長成了個陰陽人，真是報應！”

“我葉欣明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弟弟，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姨娘！”

“老師問那個姨娘為什么要織圍巾？他回答說：我織的圍巾好好看哦！”

“人是人他媽生的，妖是妖他媽生的。所以妖和人一樣，要有一顆仁慈的心。妖有了仁慈的心，就不再是妖，是人妖！”

“哈哈哈哈......”

......

抱著葉欣毅，蘇蘇感覺到懷里的少年正在發(fā)抖。姚醫(yī)師也漸漸覺察到事情有些不對，連忙叫來護士給葉欣毅注射了安定藥物。過了一會兒，葉欣毅才在迷茫中恢復了神志。“對不起，我剛才好像失態(tài)了。”葉欣毅擠出一絲笑容，為自己剛才的眼淚感到臉紅。姚醫(yī)師也笑了，說道：“我叫姚垣，是你的主治醫(yī)師，以后就叫我姚大哥吧。小葉，希望你能夠堅強的面對病魔，因為我覺得你有這個能力！”

“是。”葉欣毅輕輕的回答，“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屬貓的，有九條命。”聽著他的話，蘇蘇與姚醫(yī)師都笑了。或許他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，但他能夠開始承受。也許承受將會是接受的開始，也許兩個星期之后，一個新的生命將從這里開始書寫。

更新時間：2024-12-03 16:32:4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