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姜侯爺?shù)耐馐摇1淮虻难傺僖幌ⅲ瑏G在亂葬崗時,小郎中賀游救了我。我罵他吃飽撐的,
多管閑事。他不氣也不怒,只把藥碗往前遞了又遞。靦腆的笑,“世道再難,活著就有希望。
”后來,我活了下來,他卻死了。侯府人將他拉到亂葬崗,看他被野狗分食。
說他診錯夫人的脈象,死有余辜。七天后,我再入侯府。不為爭寵,只為索命。
1寧安侯府的主母有孕,侯爺大喜,宴客三天以示慶賀。“原來侯府這么富貴啊,
怪不得你想回來。”同行的舞姬鶯歌捅捅我的腰窩。“不過,
聽說侯夫人魏紫可是平城第一美人,深受侯爺喜愛,你行嗎?”我順著她的目光,
望向端坐在高處尊貴的侯爺夫婦,嘴角勾起。“我花韻想做的事,從來沒有做不成的。
”鼓起,人出。輕紗覆身,更顯得腰身不盈一握。赤足輕點,腳腕的銀鈴清脆悅耳。一時間,
滿堂寂靜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。我隔著面紗,望向侯府的男主人,寧安候姜梟。
他正目不轉(zhuǎn)睛的盯著我,眼底是熟悉的炙熱與情欲。而他旁邊的侯夫人,卻面容扭曲,
狠狠咬著嘴角。這就受不了了嗎?我旋轉(zhuǎn)的更快,如同振翅的蝴蝶,等待落到有緣人懷中。
下一秒,被一只手臂箍住腰身。是姜梟。他直接將我?guī)Щ赝庠簳浚榈裘婕啠?/p>
捏起我的下巴,眉眼沉沉壓下來。“特意混進府里跳舞。韻娘,這是……知道錯了?
”仿佛被嗜血的猛獸盯住,我汗毛豎起,皮膚起了層細細的雞皮疙瘩。每一根頭發(fā)絲,
都在叫囂著遠離。哪怕后背的傷已經(jīng)痊愈,依舊能感受到刻進骨子里的疼痛。一年前,
同樣在這間書房,我皮開肉綻的趴在他腳邊。后背滿是鞭子留下的猙獰血痕。他腳踩皮靴,
踏在我背上,慢慢的用力。“本候同意你入府為妾,是給你臉。你竟敢拒絕?”“韻娘,
是不是本候?qū)櫮闾^,讓你忘了自己舞女、外室的身份?”男人的憤怒豈是我能承受的。
靴底的塵土與泥沙,像鹽粒一樣,磨的傷口火辣辣的疼。我如同一只死狗。我知道,
只要我服個軟,馬上會有人送來良醫(yī)奇藥,抬我上高床軟臥。也知道,外室都做了,
拒絕進府為妾是在瞎矯情。但心底就是有一個聲音,在說,“不想”。
從小我就想成為一個舞蹈大家,為了這個目標,我從沒吃過一頓飽飯,沒睡過一個懶覺。
可我只上臺跳了一場,就被姜梟養(yǎng)了起來。從此,舞只能跳給他一人看,
只能成為取悅他的工具。為了保全升平班,我認了。外室就外室吧,起碼身契在自己手里,
只需看一人臉色。可他還要把我拉進他的后院,與他的妻妾相斗,仰主母鼻息而活。
與其被消磨死,或者變成一個不認識的自己,不如就死在這里吧。他侯爺再厲害,
也管不住我死。我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,譏諷出聲。“都說魏姑娘是平寧候心尖上的人,
如今已得償所愿,為什么還不放過我一個替身。”“還是說,侯爺愛上了我這個舞女?
”三年相處,我了解姜梟。長處尊位的他,看不上我的出身,更不會承認對我的心思。
姜梟一鞭子勒住我的喉嚨,直到我臉色發(fā)青,才松手離開。留下一句,“扔出侯府,
我倒要看看沒有本候,她能不能活下去。”我迎上姜梟審視的目光,忽的扯出一個笑容。
像貓娘一樣,一點點的攀爬上他的膝頭。“嗯,韻娘知錯了,侯爺可還愿要我?”這一晚,
我成功留在了侯府。而這一晚,是魏紫嫁給姜梟后,他第一次沒有陪她。但,
這僅僅是一個開始。2我成了姜梟的寵妾。寵妾自然要有寵妾的樣子。
我不僅從不去給主母請安,更一連半個月,勾的姜梟只能歇在我這里。
哪怕魏紫借口說肚子疼,我都陪著姜梟去霓裳院,再將人帶回來。對此,姜梟有些受用,
寵溺的點我鼻尖。“沒想到韻娘也會爭風(fēng)吃醋。”又不忘警示我。“鬧性子要注意分寸,
她畢竟是侯府主母,肚子里又有本候的孩子。”分寸我自然會拿捏,
畢竟我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個孩子。但想后院和睦,那可不能夠。姜梟給我的體己,
被我大方的散給丫鬟小廝。我在下人的口中,儼然成了最好的主子,
慢慢竟與魏紫隱隱有了分庭抗禮的趨勢。而她也終于坐不住了。這天,我正在亭子里練舞,
魏紫帶著人找了過來。“花姨娘還真是好運氣,能二入侯府。”“不知這次,
又用了哪些不入流的手段?”我漫不經(jīng)心的收起水袖,走近她幾步,上下打量她一眼后,
咯咯笑了起來。“這還要多謝夫人你啊。”“夫人日日頂著這張與我三分像的臉,
在侯爺面前晃,侯爺怕是想忘記我都難。”“你,你竟敢說本夫人是你的替身?
”魏紫氣的渾身發(fā)顫,聲音都劈了。我覺得好笑極了,替身這件事,她三年前不就知道嗎,
怎么我能替她,她不能替我呢?剛被姜梟養(yǎng)著的時候,我問過他,“為什么是我?
”他笑而不答。直到有一天出門踏青,我與魏家明珠相遇。三分像的面龐,同樣的衣衫,
那一刻,我才明白答案。那天,我被折磨的昏死過去好幾次。姜梟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,
“不要去招惹不該惹的人。”也是那時,我懂了,男人啊,有魏家明珠當(dāng)未婚妻,
并不妨礙他與舞女耳鬢廝磨。我和魏紫,誰也沒比誰高貴。所以,我清醒了。可魏紫不懂。
她尖叫著,命人抓我。“上不得臺面的人,也配與本夫人相像,來人,將她臉抓花。
”魏紫身邊的大丫鬟紅袖是她最忠心的狗,聽說她不方便時,就是由紅袖伺候的姜梟。所以,
她一聲令下,紅袖便立刻向我撲來。我神色未變,手臂輪圓的一巴掌下去,
迫使紅袖換了方向,朝后倒去。“啊!”“主子!”魏紫的尖叫聲,
丫鬟們的著急聲混成一團。我卻瞅準時機,在魏紫即將摔到時,墊在她身下,護住她肚子。
“你?”她驚愕極了。我小聲在她耳邊惡劣的笑。“想借我的手,弄掉肚子的肉,
我偏不會讓你如愿。”我撐起身子,手心摩擦著她剛滿四個月,還未見弧度的小腹,
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笑。小東西,不管你是傻,還是殘,我都會保你平安出世。
畢竟我的小郎中是世上最好的人,豈能背負診錯脈的污名。3我的小郎中姓賀名游,
是這世上頂頂有善心的人。本與我這個被侯府掃地出門的外室,扯不上一點關(guān)系。
可巧就巧在,七月十五那日,他經(jīng)過了亂葬崗。而我在那里等死。天空的月色被烏云遮住,
閃爍的星子照亮不了人間。我聽著不遠處野狗的嚎叫聲,閉著眼睛在想,
它們一會兒會先吃我的胳膊,還是腿。意識模糊時,手腕突然被人扣住。我本不想理會,
可他還扒我眼皮。誰這么缺德,大半夜擾鬼清夢。我怒氣上頭,豁然睜開眼,“滾!
”話罵出口,我不由愣了一下。眼前之人,竟然是個背著草藥筐的小郎中。要知道,
我們下九流的人也會生病,對秉承病患平等的醫(yī)者,更多幾分敬重。我嘴角動了幾下,
想挽回幾句,卻聽到他欣喜的聲音。“我就知道姑娘沒死。”邊說著,他邊把藥筐轉(zhuǎn)到前面,
俯身要背我。“姑娘,你傷的太重,來,我?guī)闳メt(yī)館。”“別多管閑事。
”我指著東邊的方向,告訴他。“我從那邊來的,小郎中你有幾條命,夠救我?”“快走吧,
別打擾我睡覺。”小郎中愣住了,為難的皺起眉頭。我心中冷笑,重新閉上眼睛。可下一瞬,
有一雙手輕巧的避開我受傷的部位,將我抱了起來。“好吧,那只能帶你回家了。
”“先說好,在下家寒,你可不能嫌棄……”漆黑的夜,我被小郎中抱在懷中,
后背的鞭傷不停的滲著血跡,我的意識越來越游離。但總被一個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拉回來。
“姑娘,你可吃過甜豆花?”“姑娘,我家養(yǎng)了兩只雞,你猜它們叫什么名字?”真的,
我活了十八年,第一遇到如此絮叨的人,還鍥而不舍的非要我回應(yīng)。“聒噪!
”我實在忍不了了,又恨恨罵了一聲。卻換來他帶著笑意的夸贊。“姑娘真是毅力過人。
”“我們,到家了。”4其實賀游這個小郎中長的不錯。身入翠竹,眉眼溫和,
半舊的麻布衣裳,也掩蓋不住風(fēng)骨。不開口時,倒能擔(dān)得起端方君子四個字。
可他偏生了張愛羅嗦的嘴,和一副愛管閑事的性子。一手好醫(yī)術(shù),不去正經(jīng)醫(yī)館坐堂,
整天在窮人扎堆的南城行醫(yī)。又是把脈、又是抓藥,再嘮嘮叨叨告訴人怎么熬。
最后辛苦半晌,只落得十文錢。我笑他一輩子也發(fā)不了家。“嗯。”他并不辯駁,
說了一天話的嗓子有些沙啞。“都是自己采的藥,沒什么本錢,要是藥太貴,
他們該舍不得來抓了。”“拖來拖去,說不定小病成大病。”我愣了愣。
從小升平班里嬤嬤教的都是,“事不關(guān)己高高掛起。”她帶著我們到城墻根、破廟里看乞丐。
“覺得他們可憐嗎?”“那你們試試,一個人走過去,看能不能把你們吃了?”有人不信邪,
第二天班子里少了一個人。嬤嬤將她青紫的身體,在練舞的大堂放了三天。
聲音涼的如同冬日的冰棱。“這世道,最要不得的就是同情心。”“所以,
收起你們的眼淚、軟弱、姐妹情深,想混出名頭,光舞技出眾不夠,還要有一顆心。
”一顆哪怕臺下血流成河,我依然舞的自在的狠心。我明白了嬤嬤的沒有點透的話,
踩著無數(shù)人的血淚,成了平城第一舞姬。可或許是死里逃生了一次,離開了吃人的環(huán)境。
我望著賀游配藥、熬藥忙個不停的身影,竟鬼使神差的覺得,他的話也有些道理。
于是在他驚訝的目光中,我挽起袖子,拿起幾顆甘草切了起來。可令人惱怒的是,
這樣便宜的價格,還有人想白拿。鴿子巷接生的李婆子,又一次腆著臉說先記賬時。
我嘴角一抿,擼著袖子就要發(fā)作。卻被賀游放了三包藥在手里。李婆子拿著藥走了,
我氣的轉(zhuǎn)過頭不看他,不論他怎么哄都不說話。賀游無奈的笑了笑,
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塊兒麥芽糖,遞給我。糖漿渾黃,散發(fā)著絲絲縷縷的甜香,
像極了某人的性子。我輕哼一聲,一把奪過,扔進嘴里。任由它慢慢潤透口腔,
撫平心頭的棱角。小郎中輕笑一聲,慢條斯理的整理草藥。“幾幅草藥,費不了我多少功夫,
卻可能是他們一家子的生機。”“世道艱難,多一個人活著,總是好的。
”可這樣想幫所有人活著的小郎中,卻死在二十二歲生辰那日。臨出門前,
還在不厭其煩的叮囑我。“成親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,喜綢等我回來再掛,你不要自己弄。
”“天涼,洗手記得燒熱水,我給你配的護手膏子,別忘了用……”轉(zhuǎn)眼間,
卻被人打的奄奄一息,扔在亂葬崗,任由野狗分食,連整幅尸骨都找不到。他們說,
小郎中診錯侯府夫人的脈,詛咒小世子不康健,死有余辜。可整個南城誰不知道,
他雖然愛啰嗦,診脈卻最是嚴謹,從不夸大病情。我沒哭也沒鬧,
只是毒死了亂葬崗所有的野狗。然后用縫制好的喜袍,一點一點的將賀游裹起來,背回家。
路上,我和他說話。“小郎中,你藏起來的簪子,被我找到了,你看我?guī)虾每磫幔?/p>
”“小郎中,不論怎么樣,今天我都是要和你成親的,你會不會笑我臉皮厚?”“小郎中,
你后悔救我嗎?”寒風(fēng)嗚咽,大雪紛飛,整個人間,再也沒有我的小郎中,
再也不會有人回我的話。那傷害小郎中的人,又憑什么活著?5“你,你別碰我。
”魏紫被我詭異的舉動嚇白了臉,一把撇開我的手,扶著丫鬟,躲的離我一丈遠。
再次命人抓我。“將這個加害小世子的賤人,給本夫人拿下。”大概是知道了我的不好招惹,
魏紫身邊的嬤嬤丫鬟,一窩蜂的朝我撲來。這次我躲不過,也不想躲。
所以等姜梟恰好過來時,看到的就是,我被扒了外衣,壓著跪在雪地里。發(fā)頂肩上全是冰霜,
雙頰被扇的青紫。魏紫倚在狐皮鋪就的太師椅上,雍容優(yōu)雅的喝補湯。
她終究記恨我占了姜梟三年,只是曾經(jīng)她還沒過門,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而今,
她是侯府主母,我是可隨意發(fā)賣的妾,她自然可肆無忌憚的,把新仇舊怨一起清算。“住手!
”姜梟怒極了。一腳踹翻對我動手的紅袖,用大氅裹住我,抱了起來。“表哥!
”魏紫紅著眼睛,委屈的望向姜梟。“我這個侯府主母,連處置妾侍的資格都沒有嗎?
”“你當(dāng)真要為一個舞姬,讓我沒臉?”姜梟真的把魏紫放在心上過,
不然不會在她沒進門時,不準任何人有孕。又在她懷孕后,一直歇在她院里。
但魏紫太不了解男人了。男人會憐惜柔弱良善的表妹,
絕不會認為喊打喊殺的侯府主母是弱勢。那份感情會轉(zhuǎn)移到比她更需要的人身上。
比如無依無靠,無財無勢,只能如菟絲花般依附他的我。我眼眸低垂,
在寒風(fēng)中凍得冰涼的手,有意無意的搭在他脖子上。他被涼的一哆嗦,眼中怒氣更勝,
再不肯看魏紫一眼,抱起我就走。魏紫被氣的摔了湯蠱,卻自持身份,不肯服軟。
倒是紅袖爬了起來,攔在姜梟身前,為她主子辯解。“侯爺,您誤會夫人了,
是花姨娘想害小世子,夫人才生氣的。”她不說這句話,今天的事,到此也就結(jié)束了。
但她說了,姜梟立刻命左右將她拿下。“夫人身邊,就是因為有你這種搬弄是非的奴才,
才日日生氣。”“來人,立刻亂棍打死。”內(nèi)宅的女人,哪里有姜梟身邊的侍衛(wèi)利索。
魏紫緩過神來,想求情時,對方已經(jīng)有出氣沒進氣。紅的發(fā)黑的血,汩汩流在地面殘雪上。
魏紫看到這一幕,驚的臉色煞白,尖叫起來。我透過姜梟的肩膀,無聲的對她笑。痛苦嗎?
往后的日子會更痛,更苦。你可要堅持住。6我被抱回梨香院時,府中的郎中已經(jīng)在候著了。
“臉上的傷,涂些消腫的藥膏,仔細呵護著,過幾日便會好。”“只是,
姨娘半年前應(yīng)該受過重創(chuàng),傷了元氣,本就沒養(yǎng)好。這次又寒氣入體,恐怕子嗣會有些艱難。
”“毒婦!”姜梟氣的恨聲怒罵,又握著我的手,連連保證。“你好好養(yǎng)著,放心,有我在,
絕不會讓她再欺負你。”輕飄飄的一句話,為今天的事,拉下帷幕。對于魏紫,
他連禁足的懲罰都沒有。如果不是我籌謀得當(dāng),要了紅袖一條命做賠,
恐怕我的委屈、我的傷都白受了。這個男人啊,看似對我寵愛無邊,
心里終究只拿我當(dāng)個玩意兒。我乖巧點頭,用在寺廟里看佛像的眼神望他,虔誠至極。
“我信。”姜梟愣了一愣,不自在的輕咳一聲,將我的手放進被子里。“閉上眼休息會兒吧,
我讓丫頭來給你上藥。”藥膏滋潤,冰麻的臉很快溫?zé)崞饋怼C悦院校?/p>
我仿佛又回到了城南的小院。賀游邊給我后背涂藥,邊啰嗦。“要想不留疤,一定要忌口,
更新時間:2024-11-28 19:42: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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