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所謂‘海童’實際上就是‘海聽’的徒弟。

那天清早，我還沒有睜眼，我就聽到屋外劈里啪啦，好像放了幾掛鞭。

我沒多想，還以為誰家媳婦出嫁，剛要轉過身繼續睡，就聽到我媽喊道，“該起床了。”

我像按了彈簧一樣直接坐了起來，還沒搞懂發生了什么，我爸掀開門簾大聲喊道，“快點，等會來不及了！”

我一看床頭竟然放著兩件新衣服，心里大喜。

要知道，那時候穿新衣服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，就連過年都是我爸衣服改小了給我。

我不敢耽擱，穿上衣服跟著我媽后面問道，“娘，今天是啥日子，咋還有新衣服穿？”

“到地方你就知道了。”

我看到我媽的眼角有淚，正要問一嘴，卻聽到我爹從外面喊我，我一臉懵逼地上了驢車，只聽我爸喊了一聲‘架’，驢便乖乖向前，離家便越來越遠。

我爹一路上沒說話，我也不敢說話，只能默默心里猜測著。

看著路程往西，我腦袋便不由自主想起那個海聽，尤其是之前的夢，讓我好幾天都無法釋懷，甚至好幾天都不敢往西邊走。

果然，我爹牽著驢在一個破舊的木屋前面停下，隨后大喊。

“海聽，我把娃兒給你帶過來了。”

話語中，我聽出我爹好像有點不情愿。

緊接著，海聽聞聲從木屋中沖了出來，滿臉笑意，這讓他的皺紋又加深了不少。

“快來快來！”

我見他如此模樣，打心里害怕，便躲在我爹身后，大聲喊道。“我要回家！我要回家！”

我爹看我如此模樣，眼里也透露出不舍，但只見他伸手就把我抓了起來，喊道。

“回什么家，以后他就是你師父，是你第二個爹，懂嗎？”

我聽到我爹這么說，還以為他不要我，直接大哭了起來，轉身就要跑，結果我爹死死抓住我的衣服，喊道。

“跑啥跑？你的命是人家救的，就得聽人家的！”

海聽聽出我爹話里有話，露出的笑容立刻收了起來，反駁道，“老陸，你這話不地道啊，當初可是說好的。”

聽到海聽這么說，再加上我一直哭喊，我爹一時間沒忍住，‘啪’給了我一耳光。

我瞬間就老實了，呆呆站在原地抽泣著，再也不敢瞎胡鬧了。

“你給我留在這兒，到時候我來接你。”

說完，我爹轉身就走。

依舊是那聲熟悉的‘架’，不過我爹始終沒有回頭。

一開始我還怪我爹心狠，后來才知道，如果不這么做，我的命到十八歲的時候就得沒。

誰家父母不希望孩子成龍成鳳，就算不是，至少也希望健健康康過完一生。

拜了海聽為師，以后也算是半個神棍。

再看海聽這一輩子窮困潦倒，到老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，我爸心里自然不愿意讓我也如此。

可是和我的命比起來，這些又算得了什么？

海聽看著我爸離開，嘀咕了兩句，后來轉而看向我，又笑瞇瞇著。

我搞不懂他，心里發怵也不敢動彈，任由他擺弄著我，隨后滿意地說道。

“是個好苗子！是個好苗子！”

海聽這輩子沒孩子，一身本領卻沒有人可傳，這次知道我的事情之后，說什么也要收我為徒，還告訴我爹我媽，如果我不學會點本領，將來也是個死。

當時那種情況，我爹腦袋一熱就答應了，隨后就后悔了。

不過說出去的話，就是潑出去的水，我爹一輩子行得端坐得正，答應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反悔。

而且海聽那話在當時聽起來就像是威脅。

所以我爹也沒辦法。

我按照海聽的吩咐拜了師禮，從那以后我就跟著海聽學本領。

不過幸好我媽看得明白，死活沒讓我一直在那兒，上學的時候還繼續上學，只有寒暑假的時候跟著他，這才沒讓我真成了神棍，也讓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更多的認識。

當然，這些都是后話了。

跟著海聽學本領是真苦，平日海聽還算和善，只要練起功夫來，他就和惡鬼似地，練不好就不讓吃飯，時不時家法就抽我身上。

按他的話說，“老子讓你學這些，是讓你以后保命用的，你今天偷點懶，明天就得死在海里。”

我一開始還不在乎，畢竟我也沒打算一輩子跟海打交道，但是命運就是如此神奇，越是不想做什么，反而越是抵抗不了。

轉眼我就高中畢業了，當年我十七歲，本來能考個技術學院，但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書了，最后便放棄了。

那個年代有不少這樣的情況，認為讀完高中就算不錯了，之后家里也不一定供得起。

正好那年國家應召入伍，擴充海軍，我們十里溝離海又近，就有不少人到這邊來宣傳。

“好男兒保家衛國。”當時的我一聽就耐不住了性子，再加上那幫人穿著制服真精神，所以我便瞞著海聽還有父母報了名，尋思這回如果中了，到時候就脫離了海聽的魔掌，誰也阻止不了我了。

結果，海聽知道了，追著我跑了十里地，最后還是我技高一籌，他抓不住我，氣急敗壞地說道。“好好好，你小子翅膀硬了，有能耐你就別回來！”

我看著他生氣的樣子，不知道為啥心里竟然有些暗爽。

不過很快我也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，便灰溜溜跑了回去，準備認錯挨罰。

結果海聽見到我回來，不但沒有打我，反而嘆了口氣道。

“老子老了，追不動你了。”緊接著他抖了抖衣服的土，從口袋里拿出煙斗，我見狀連忙從口袋拿出火柴，擦燃后遞了過去。

他側眼看了看我，嘬了幾口后又說道，“前家院老四出海四天找不到了，我準備去尋一圈，估計得三四天才能回來，這幾天家里就你看著點吧。”

我一聽，卻說道，“要不我去吧。”

“你去個球兒......”海聽罵道，“學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敢出海。”

我有些不服氣，畢竟海聽教的我全會，平日里我還幫人指點，到他嘴里怎么就成了三腳貓功夫了，隨后喃喃道。

“三腳貓功夫也是你教的。”

他也不管我咋想，繼續囑咐道。“如果有人讓你去三海礁那邊，千萬別去，聽見了嗎？”

“聽說三海礁那邊又出現了不少死人，是不是？”

海聽站起身來，磕了磕鞋里的土，罵道。“臭小子，別動彎心思，那地方你去不得！”

隨后他就離開了，邊走還邊嘀咕道。

“老了......老了......追不上嘍......”

更新時間：2024-11-27 06:27:0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