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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淑芬睜開眼,她看到的是一個奇幻般的場景,一片沙漠,一棵枯枝樹上垂下一個時鐘,天上有烏鴉,沙漠中有一個像馬又不是馬的物體躺在地上,這一幕像極了畫家達利的作品《記憶的永恒》。
“這是哪?”唐淑芬問,她最先看到的人是圓十二。
“這是一張畫里的意境,叫做《記憶的永恒》。”圓十二說。
“我很喜歡達利的畫,據說這個畫家的每張畫都是畫的他的夢境,為了能畫出夢境,記住夢境,他會在睡覺時候手里抓一把銀勺子,只要他一入夢,銀勺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把他喚醒,他就趁著迷迷糊糊把夢里夢到的畫面畫出來,你看。”
圓十二伸手指著前頭一片一米乘一米的像是“石膏”造型的方格石塊,上頭掛著像是熔化了的時鐘,“這看起來是不是很棒?”
圓十二選擇《記憶的永恒》作為唐淑芬的初始夢境,是希望她能在一種高雅且特別的場景中開始夢之旅。
“我,已經死了。是吧?”
“對,我是你的造夢師,我會幫你構建你想要的夢境。根據你的愿望,你最先要見到的是前夫肖然,對吧?”
“對。”她點點頭,若有所思地說,“一定要見他最后一面。”
“場景方面有什么要求嗎?你可以說出你想要去的地方,比如某某餐廳,想吃的東西是什么,我都可以幫你實現,也會讓你真的感覺‘吃’到這個食物。
或者是想去的地方,比如希臘的愛情海、尼羅河、法國巴黎、空無一人的紐約時代廣場。什么樣的溫度,白天還是黑夜,只管說出來,因為你是在一個‘清醒夢’的里面,所以發生的會和現實一模一樣。”
“不用那么麻煩。”唐淑芬看著眼前謎一樣藍色和白色交織的天,被掛在樹上的時間,她腳旁邊就好像熔化了的時鐘,說:“就這里吧,我覺得挺好的,讓肖然來這里找我吧。”
——
肖然睜開眼后看見的是一個露天電影院。
就是那種到了夏日的夜晚,在小區的院子里,整齊地擺上幾十張靠背竹椅,臺上有一塊大幕布的電影院。
“這個地方很熟悉吧?”肆明明先和肖然見了面。
肖然看著屏幕上播放著83版《射雕英雄傳》愣愣出神,這是他和唐淑芬初次約會的地方。
他笑了笑,“好像是5毛錢可以看兩集《射雕英雄傳》,那時候每晚都和她來,也不知道是因為想看《射雕英雄傳》還是想見她。”
“我帶你去見她。”
“你有煙么?”肖然問。
“你想在她的夢里抽煙?”
“如果有就給上一支,現在心里頭堵得慌。”
肆明明遞上一支煙,肖然接過,點上火抽了口,看著屏幕里的楊康和穆念慈,“愛真的很復雜。”他吐出了煙,輕輕說道。
他曾經是一個詩人、一個歌手,自戀且完美主義。喜歡整日地讀他自己寫的東西,音樂是那種搖滾樂。在九十年代組建過一個樂團,火了一小陣,賺了一點錢。而唐淑芬是仰慕他的,迷戀他的,跟在他的背后追逐著他的影子。
突然地結婚,結婚之后他覺得一切都不完美了,婚姻的柴米油鹽讓他的生活變味了。他寫不出東西了,他創作不了歌了,他的樂團倒閉了,他將這一切歸結為婚姻的不完美,于是他提議離婚,匆匆地帶上行李逃去遠方。
去了很多地方,可是他還是寫不出東西,唱不了歌,慢慢的他老了,嗓子也啞了,只能在酒吧駐唱,在他四十歲的時候,在美國的一間酒吧又碰上唐淑芬。
初戀是再見,別賤,可再次見面,二人又是火花四濺。
很快他們回國同居了半年,肖然安靜下來以后,發現還是受不了,他還是想逃。于是在一天夜里不告而別,跑到俄羅斯,他確定這個地方唐淑芬是找也找不到他的。
可沒幾年他就灰溜溜地回國了,回國后才知道唐淑芬已經有了他的孩子靈兒。
他也沒吭聲,斷斷續續地保持幾個月見女兒一面的頻率。和幾個朋友做生意又賠了,五十歲唱不了歌就在酒吧打鼓,戴一個鴨舌帽,別人喊他肖哥。白天去跑車,別人喊他肖師傅。
最荒唐的是和一個二十一歲的在酒吧認識三天的女的閃電結婚,婚后女的叫他買這買那,嫌他身上有味道,他再次閃電離婚,賠了幾萬。他握著方向盤,開貨車的時候才緊張恍惚,現在他五十出頭,還有二三十年要活,他的銀行沒有存款,他要怎么辦?
而這個時候他得知了他的前妻,唐淑芬得了腦癌。
“上車吧。”肆明明不知什么時候騎在了一輛摩托車上,對肖然說:“時間不多了,再和她好好說幾句話。”
肖然收起思緒,跳上了摩托車。
摩托車行駛得很快,可以稱之為風馳電掣,那些夢中的景致在肖然的眼前一一掠過,每一個場景都是在唐淑芬記憶中與肖然共同去過呆過的地方。
最后摩托車停在了那個奇妙的沙漠之中,肖然走下車。
圓十二和他們兩人說:“我簡單地交代一下,這個夢境還有四十分鐘,你們還剩下四十分鐘。我們倆就先告辭了。”
說完之后,圓十二坐上肆明明的摩托車,離開了這個奇妙沙漠。
更新時間:2024-11-02 12:28:4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