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那墓門是整塊漢白玉切割下來,上有浮雕神龍、饕餮、惡虎,還有日月星辰,皆皇陵氣派,富麗堂皇,巧奪天工。
墓門很輕易就打開了。
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后頭沒有自來石,墓道也沒有用塞石封住。
“進去吧。”
抵達皇陵,伯特的情緒終于有了浮動。
“等等。”我一把拉住他,“你好像知道這里不少情況,能跟我們說說嗎?”
伯特擺擺手,“你們不過是為了錢,我有的是錢。只需要聽我吩咐就行,不該問別問。”
“你是外國人,不懂下地的規矩。”我笑了笑,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。
“閉嘴!”
米契從腰間掏出一把黑洞洞手槍,指著我腦袋。
胡子大驚,用銅盆砸過去。
“胡爺走南闖北,吃過的鹽比你媽吃過的飯都多,你再瞪眼試試!”
雙方劍拔弩張,氣氛一下緊張起來。
“你們嫌錢少?”伯特皺了皺眉,不喜歡我這個刺頭。
我道:“不是錢的事。你們是雇主,又是支鍋的人,按理應該對我們說一說古墓的信息,這是為了保證安全。我們至少要知道是什么朝代、什么規格,這樣遇見機關,不至于毫無準備。”
“行吧。”
我用機關來威脅他。
伯特妥協了。
想了想,他謹慎道:“這里確實是一座皇陵,但是不屬于中原王朝的任何皇帝。按照你們的說法,這是一個割據政權,叫漢。”
“漢朝?”胡子納悶。
我道:“不,他說的是南漢,五代十國的南漢政權。”
唐朝末年,天下大亂,遂有五代十國,割據稱雄。
南漢就是其中之一。
“不錯。”
伯特解釋:“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,這應該是南漢殤皇帝劉玢的陵墓。他在位兩年,因為內亂被弟弟殺死了。”
南漢這個政權,史書上并不耀眼。
但南漢掌握著當時的海上絲綢之路,控制著東南亞的絲綢、瓷器貿易,聚斂無數財富。
史書說南漢的皇宮,比唐朝大明宮還要豪華,墻上鑲嵌著珍珠寶石。南漢一系的皇帝,也個個是荒淫無度,醉生夢死的昏君。
對于伯特的說法,我半信半疑。
“你們拉我們來盜皇陵,莫非這皇陵有什么稀世珍寶?”
南漢是五代十國最有錢的政權。
但畢竟是割據政權,不太可能有什么寶器。
伯特想了想:“我們來南漢皇陵,只想取得一件東西,其它的冥器,你們都可以自己瓜分,我們絕不干涉。這已經是非常優越的條件了。前提是,你們要聽話。只要聽話,誰都可以發財。”
米契晃了晃手中黑洞洞的槍,丁家三虎對他俯首帖耳。
齊云出聲:“不知你們想要什么?”
伯特聳了聳肩:“剛才我說了,劉玢是被自己弟弟殺死的,據說連頭顱都砍下來了。由于他是皇帝,死后冤魂不息,新天子十分害怕,就用黃金做了一個人頭,安在他身體上。”
“我們老板對東方藝術和雕刻十分感興趣。劉玢的黃金頭,是那個時期最高超的雕刻工藝,能補全五代十國因戰亂而空白的東方人像藝術審美。此次下墓,我們就要那顆金頭,其余冥器,你們盡可以拿去。”
伯特只要黃金頭,這讓丁家三虎喜出望外。
丁大壯拍胸脯保證:“老板放心,待會開了梓宮,我一定雙手把金頭給您奉上。”
胡子過來:“這幫外國佬審美夠怪的啊,喜歡金頭,晚上睡覺不滲人嗎?”
我左右看了看,沒人注意我,壓低聲音:“他在撒謊。”
“你也看出來了?”
我道:“他們長期待在實驗室,估計很少跟外人打交道,說起謊話來漏洞百出。一顆金頭才多少錢?頂多七八斤黃金。我問你,他請了南北那么多倒斗名家,光我們的出場費就是十萬,之前還有五個人,雇傭金就百萬以上了,難道只是為了一個金頭?”
“那他們是沖著什么來的?”
“如果不是沖著冥器,那我們就危險了。”
倒斗無非是為了錢。
如果這幫外國人不為錢,一旦翻臉,我們很可能被滅口。
想到這,我不得不未雨綢繆。
畢竟我和胡子不是新手,說黑吃黑,指不定誰吃誰!
“胡子,這些年你墻兒扒的手藝丟了沒有?”
墻兒扒是黑話,小偷、竊賊的意思。
胡子挑眉:“祖傳手藝,千錘百煉,做夢都記著,哪里會丟?”
這里要說一說胡子的家庭背景。
他父親是一代神偷,照個面,連對方內褲都能扒下來,一包方便面開一個小區說的就是他親爹。
他母親,是當時北方最大的倒爺,專門走私國外家電。
所以說,胡子的家庭背景跟我差不多,滿門忠烈!
我對胡子道:“米契身上脹鼓鼓的,我看不止有槍,還有炸藥,你想辦法偷點過來。”
“沒問題。”
我們一行人踏入地宮。
走入墓門,視野豁然開朗。
和皇陵比起來,之前的土司墓簡直是乞丐。
前殿極大。
三十二根直徑超過一米的金絲楠木大柱,支撐穹形寶頂,宛如天蓋。
地上鋪滿漢白玉,縫隙有魚膠填合,萬年不裂。
周遭繪以五彩、朱砂、琉璃,宮廷生活之奢華,宮女樂人無數,當中一冕旒男人,駕八馬,傘蓋玉翅,儼然帝王出行。
前殿中心,有一口巨大青銅鼎,里面有腐爛的牛骨頭。
直徑一米多,重達千斤!
三足。
四壁的饕餮、夔龍、獸面,活靈活現,
黃師爺止不住驚嘆:“這,這是國寶啊,如此巨大的器型,古今罕見,放出去能成為任何一省級博物館的鎮館之寶!”
丁三壯望眼欲穿,火熱道:“黃師爺,你給兄弟估估價,這玩意值多少錢?”
黃師爺恐懼地倒退幾步。
尖叫:“這不是錢的問題,這是國寶啊!你看看這體型,看看這工藝,周邊的失蠟法還有錯金銀技術。等等,你不會是想弄出去吧?”
丁三壯舔了舔嘴唇:“既然是國寶,一千萬至少有吧?可以用鐵鋸把它割開,一塊塊運出去。”
一千多斤的銅鼎,想要完整弄出去,而且不驚動各方是不可能的。
我暗罵丁三壯不是東西。這種至寶,居然要把它鋸成碎片。
“老三!”丁大壯吼了聲,“不要打這口鼎的主意。”
“為什么啊?”
丁大壯給了丁三壯一巴掌。
看得出,他管教弟弟的方式很簡單,非打即罵。
“你是豬頭嗎?”丁大壯呵斥,“這種國寶,市面上可以流通嗎?別說這種巨型青銅鼎,就是盤子大的銅鼎,國內也不允許私人交易的,抓到就要吃牢飯。盜賣這種國寶,你想死不成?誰買得起?誰敢買!”
胡子也在流口水。
畢竟這玩意太值錢了。
“小蝦,你說咱們......”
“怎么,你想吃花生米?”
“那,那還是算了吧。”
倒斗,歸根結底,是混碗飯吃,沒有人是奔著吃花生米去的。
齊云走過來,看我挺順眼:“你不打青銅鼎的主意?”
“齊爺。”我稱呼一聲,“咱們都是小本買賣,有多大的鍋下多少的米,這種國寶,不敢碰,齊爺有興趣?”
“老頭子我還想多活幾年。”
“齊爺,這可有些怪啊。”
“說說看。”
“一個明朝的土司墓,下面藏著南漢皇帝的帝陵,帝陵里頭,陪葬卻供奉一件殷商時期的巨型青銅鼎。”
這件事越來越古怪了。
過于反常。
“既然知道古怪,就小心點,別稀里糊涂丟了性命。”
齊云提醒我一句,走到旁邊角落保持沉默。
“你們來看。”黃師爺指著青銅鼎的腹部,“這下面有銘文。年代太久,銅銹很厚,你們誰帶了洗銅水?”
“我有。”丁二壯遞過去。
黃師爺小心翼翼。
盡管這東西帶不出去。他用棉花簽沾了一些藍色液體,涂抹在銅銹部位,輕輕用衣服擦拭。
民國以前,沒有專門的除銹手藝。
青銅器從地下挖出來,銹得跟個鐵疙瘩一樣,連花紋都磨滅不清,價值不高。
一般是用白醋煮。
但醋可能損壞銅質,不怎么提倡。
這就要提到一個民國奇人。
趙鼎。
他發明了一種除古董銅銹的手藝。
先用普洱茶的茶梗沫子煮成濃水,將銅銹的地方放在里面泡,再抹上小蘇打,用沾了粗鹽的豬皮燒熱,不停在銅銹地方擦。
這是一大創舉。
幾十年前,國內官方除銹,考古都是用這個法子!
更新時間:2024-11-02 12:10:3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