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散去妖力
楔子
漫天梨花飄飛,純白如雪,潔凈如水。
她一襲玄袍,立于鏡湖之上,俯仰之間,嗅到血的芬芳。
突然,天空中升騰起金光,光芒過處,片片梨花燃燒起來,迅速灼成灰燼。
那是術(shù)法烈焰,術(shù)法上還有她再熟悉不過的——活的仙氣。那樣甘甜的氣息,曾令她癡迷,癡迷到忘了自己。可現(xiàn)在,烈焰將她緊緊包裹,燒化她的皮、撕裂她的肉、敲碎她的骨……她似一片離了枝的花瓣,飄零在湖面上,再無生機(jī)。
“瀾止!”
他聲嘶力竭地呼喊,像是狂亂地想要挽回些什么。
葉瀾止心臟一跳,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。
梨花,離花,既已選擇離別,既已選擇殺她,他又想挽回些什么呢?
他是高高在上的仙君,為仙門立心、為生民立命、為天下立興。此情此景,他怎會喊她的名?他最該喊的那個稱謂,是“妖女”呵!
妖女瀾止,斬殺天下。
卻化成了仙君心尖尖上的,一粒朱砂。
——
“把身體還給我!”
涼夜如洗,星輝嶄亮,一輪滿月掛在梨樹梢頭,將這處尋常的農(nóng)家小院照得幽亮。側(cè)房中,一名身形小巧的姑娘閉著眸子,正在簡陋的床鋪上打坐,氣息吞吐之間,已將丹田之氣運行一個小周天。眉心一片金光閃過,妖氣四溢,霎時灌滿房間。
“不許散我的妖力!”
姑娘聽聞此語,察覺其中怒氣,并不慌亂,兀自繼續(xù)發(fā)散眉心妖力。
“你瘋了,你瘋了!”那人急得直跳腳,“你想死也別拖我下水啊,混蛋!”
房中的妖力氣息越來越濃郁,姑娘體內(nèi)的妖力隨之越來越薄弱,她的膚色也蒼白得厲害,活像個紙扎的人兒。
那人急得不行了,揮動四肢拼命往床上爬。怎奈身子太小、又太胖,連床沿都還沒夠著,就翻倒在地,撲騰起來。
眼見妖力已散去了九成,再散下去可真要丟了命去的,姑娘頗為懂得“適可而止”的道理,雙手合十止住法術(shù),將眉心金光封起。幾番吐納之后,姑娘終于睜開了眸子,一雙杏仁眼兒本是十分俏麗可愛的形,此刻卻透著清冷的幽光,深邃如井。
幽光投向地上那團(tuán)白花花的小肉球,不由地閃了閃。那是個半個月大的男嬰,胖乎乎、肉妞妞的,皮膚幼嫩白皙。饒是臉皮兒皺得似個糟老頭子,仍十分可愛。男嬰倒在地上,四肢朝天撲騰,咋都起不來。
姑娘撈了塊舊布單子,隨手丟到男嬰身上,“裹好,莫要著涼。”甜脆的聲音,卻帶著涼薄的語調(diào),聽來十分怪異。
姑娘起身下床,走到窗邊,將紙窗打開,讓天上日月星光投入室內(nèi),燦爛滿室。與此同時,指尖一點,滿室妖氣隨之飄動,匆匆向外飄,消散在夜空。
男嬰越發(fā)火大,胖身子拼命一扭,終于翻轉(zhuǎn)過來。一頓猛爬過后,男嬰抵達(dá)姑娘腳邊,沖著對方的小腿張嘴便狠咬下去,嗡嗡地喊:“來啊,副行桑害?。。ɑハ鄠Π。?/p>
只可惜,半個月大的嬰兒連牙都還沒長出來,滿嘴牙肉溢出的口水倒是挺有殺傷力,把姑娘的裙子弄濕了一大片。
姑娘單手捏住男嬰的后頸子,輕巧地將其拎起,掛在窗戶邊兒,“葉瀾止,告?zhèn)€別吧。”
葉瀾止望著星星點點的妖力漫天飄散,好似片片雪白的梨花離了枝椏,失了生機(jī)。此情此景,可謂絕美——絕望的美。
被哥哥姐姐甩下的時候沒有哭,爬凈天柱差點被雷劈死時沒有哭,莫名其妙跟一個男嬰互換身體時她也沒有哭??墒乾F(xiàn)在,她修了兩百年,好不容易積累了這么點妖力,好不容易趕上了三流妖族的妖力水平,好不容易證明自己不是妖族的廢物……
“哇……”
葉瀾止破口大哭,嚎得那叫一個驚天駭?shù)兀薜媚墙幸粋€慘絕人寰。梨花樹上的鳥兒都被震得飛起,逃命似的飛沒了蹤影。
“別哭了,不過一些妖力罷了?!?/p>
“不過?一些?”葉瀾止恨不能把眼淚鼻涕全糊這家伙臉上去,“凈渠仙君,我跟你勢不兩立?。。?!”
唉,說起她和凈渠的這場冤孽,那得從五百年前算起。
五百年前,妖王朱雀野心勃勃,要統(tǒng)一天下。誰成想,半路遇到個難纏的敵手——凈渠真人。
凈渠真人創(chuàng)立凈心門,廣納修仙者。原本修仙者是各修各的、單打獨斗,斗不過妖族??蓛羟岢觥盀樯窳⒚?、為仙門立心、為天下立興”的口號,短短一個月,竟集結(jié)十萬修仙大軍!
仙門大軍反攻妖族,生生將妖族大軍逼退至凈山以西。
此后不久,凈渠真人因積善行德,飛升成仙。
妖王朱雀得此消息,立即發(fā)動全體妖族攻打仙門。
凈渠仙君原該飛升天界去,可他終究放不下人間眾生。
彼時,天界已派鳳凰神鳥前來接引他升上天界,他卻拂去鳳凰,轉(zhuǎn)身回人間與朱雀決一死戰(zhàn)。
那一戰(zhàn)打得天地變色、日月無光。傳說妖王朱雀戰(zhàn)死,尸骨無存。凈渠仙君拼著最后一口氣,在凈山辟出一根通天石柱。而他自己,則坐化成一塊護(hù)陣晶石,守衛(wèi)人間凈土。
從此,妖族不敢踏過凈天柱,再行一統(tǒng)之事。
直到五百年后,提及那一戰(zhàn),妖族都心驚肉跳。若誰家小妖不聽話,爹娘一句“凈渠來了”,就能把小妖嚇乖。很不幸的,葉瀾止也是小妖中的一個,打小被“凈渠來了”嚇尿的次數(shù)十根指頭都數(shù)不完。
是以,對于自己敢去偷護(hù)陣晶石這事兒,葉瀾止覺得很不可思議;對于成功登上凈天柱這事兒,她更是不可思議。與這兩樁開天辟地的大事兒相比,真正見到凈渠本尊——一個屁大點兒的小男嬰——好像也沒多可怕。
可是,假如她知道,捏一下男嬰的臉就會互換魂魄;假如她知道,對方占了她的身子就不還了;假如她知道,凈渠仙君是個隨便散人妖力的無賴……
所有悔恨都化作滿臉眼淚鼻涕,成功換來凈渠仙君嫌棄的一瞥。
“莫用我的臉哭?!?/p>
葉瀾止瞪了他一眼,吸了吸鼻涕,果斷用力大哭,比方才更加聲嘶力竭。她曉得自個兒這種報復(fù)方式幼稚得可笑,但此情此景,只要能讓他不爽,她就爽。
凈渠面色清冷,無驚無怒。
葉瀾止一時忘了哭鼻子。
凈渠的指尖向上一滑,在自個兒脖頸處用力一擰。
“嘶……”
痛喊出聲的卻不是凈渠,而是葉瀾止。
難道……互換魂魄后,倆人身軀的痛感是同步的?
葉瀾止一抬頭,望見凈渠已經(jīng)滿臉鼻涕眼淚,立時“噗”的一聲破涕為笑。
突然,強(qiáng)烈的仙術(shù)氣息在小院外圍蔓延開來。
凈渠迅速將男嬰從窗臺上拎下來,關(guān)上窗戶。
葉瀾止神色一懔,“你散我的妖力,就是為了把你那些徒子徒孫招來?咱們現(xiàn)在是相連的,我出了事,你也別想好過。”
“不是?!?/p>
“什么?”
凈渠沉吟一聲,拈了個帕子,淡定地將自己臉上的眼淚鼻涕抹凈,“我在院落周遭布了結(jié)界,仙門弟子察覺不到散出的妖力。招來他們的,另有其人。”
“另有其人……”葉瀾止豎起耳朵,靜聽周遭動靜。
身為一只狼妖,饒是魂魄換進(jìn)一個男嬰體內(nèi),她的本能依然在,聽力和嗅覺都比常人發(fā)達(dá)得多。她探察一番,終于發(fā)現(xiàn)問題所在。方才她哭鬧了那么久,這家的老夫婦都沒來問上一問。不是因為老夫婦睡得太熟,而是他們根本沒在家中。
老夫婦去了何處?
葉瀾止搜尋過后,終于在院外仙氣中尋到他們的聲音。
“凝華真人,就是布告上說的那個妖女,看那打扮準(zhǔn)沒錯兒!您們快除了她吧,不然我們都不敢回家?!?/p>
老頭子話音未落,老婦便隨聲附和道:“那妖女一張冷臉瞪人,好生可怕!再遲些,只怕是要吃掉那孩子??!”
“孩子?”冰冷刺骨的女聲幽幽響起,比凈渠的聲音還要冷上幾分,“原來如此?!?/p>
凝華真人招來門下弟子,吩咐道:“妖女作惡多端,闖人宅院、害人嬰孩。眾弟子聽令,列縛妖陣,誅殺妖女,救回嬰孩!”
眾弟子得令,列開陣勢,仙劍并發(fā),一道道金光刺向房中。
很快,房中之物灼燒開來,冒出滾滾青煙。似有什么活物在青煙中尖叫打滾兒,叫得好不凄慘。凝華真人命弟子加緊攻勢,待到那活物沒了動靜,這才悄然收勢。
“進(jìn)去看看。”
凝華真人帶了數(shù)名弟子挺進(jìn)院中,又循著妖物蹤跡進(jìn)入房內(nèi)。滾滾青煙嗆得弟子們直咳嗽,凝華真人卻不以為意,一襲雪白芳影似冷箭,射入房中。
桌椅布幔全被燒成了灰,房里空蕩蕩的,只剩一只小灰狼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。
“妖女被燒出原形了!”一個弟子走過去,拎起小灰狼準(zhǔn)備向凝華真人復(fù)命,腳下還沒走上兩步,忽覺手中一輕。小灰狼皮肉一縮,瞬間縮成了一根灰溜溜的狼毫。
凝華真人冷眸輕掃,發(fā)現(xiàn)方才小灰狼倒下的地方,有一道一指長的裂縫。
“狼妖,遁地術(shù)……”
“師父,要往何處追?”
“不必追了,”凝華真人冷聲道,“帶上狼毫,去查一查這只狼妖的身份,看其與妖界王族有何關(guān)系?!?/p>
“是!”
“等等!”凝華真人忽而放軟了聲音,面上寒冰也不自覺地融化了些,“通報掌門……”
“通報掌門……何事?”弟子等了半晌也不見下文。
“罷了,此事我親自與掌門商議,你們且下去復(fù)命?!?/p>
待弟子們一一離去,凝華真人獨自又將房間查探一番,在濃郁的妖氣之間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絲若有似無的仙氣——活的仙氣。
她低聲呢喃:“師父,老師祖怕是真的回來了……”
——灰狼小分割——嗷嗚——
被自個兒的胸悶到喘不過氣,是一種怎樣的體驗?
第一步,跟嬰兒互換魂魄;
第二步,被敵人追殺;
第三步,被捂在懷里逃命。
步驟很簡單,感覺很坑爹。
縛妖陣的殺戮聲越來越遠(yuǎn),老夫婦哭喊“房子燒壞了”的聲音也聽不見了,凈渠又跑了一陣子,才終于停在一處小溪邊。他將男嬰丟在溪邊的石頭上,自個兒掬起一捧水來喝。潤完嗓子,他便開始打坐,月光灑下來,映出滿身瑩白光華。
葉瀾止的這具身體,長了一張圓潤小巧的包子臉,靈動可愛,讓人一見就想扭一把。她活了兩百年,體質(zhì)太差、妖力太弱,唯一被哥哥姐姐肯定的,就是這股子妖族特有的靈動勁兒了。
可自打凈渠占用了她的身子,整日里擺著副門神臉,把那靈動也都搞沒了,只剩下仙門特有的嗖嗖冷氣。
猛一瞧去,誰能想到,這灰藍(lán)衣衫、馬尾小髻的俏姑娘,身體里住著位仙君?
嘆!嘆!嘆……
葉瀾止上下細(xì)細(xì)打量他,撇了撇小嘴兒,“其實,你也不知道如何換回來吧?!?/p>
不是疑問,而是肯定。
凈渠冷淡地瞥了她一眼,不置可否。
肥嘟嘟的腮幫子扯出一個驕傲的笑,葉瀾止道:“凈渠仙君可是仙門的老師祖,被他們拜了五百年。你往凝華真人面前一站,說出你的身份,保證被他們好吃好喝地供起來。若是擔(dān)心被當(dāng)成妖,你就把咱們的身子換回來唄,你逃個什么勁兒呢?又干什么費勁拔我頭發(fā)變只小狼,來拖延他們的行動?”
凈渠仍不理睬她。
“我知道有個人能幫咱們換回來,想不想知道是誰?”葉瀾止趁機(jī)引誘道,“換回來之后,我一定把你送回凈心門,讓你的徒子徒孫好生照顧你。而我呢,絕不再打護(hù)陣晶石的主意。我會老老實實回家,讓我姐姐給你送一份大禮,禮品任你挑,怎么樣?”
凈渠終于有了反應(yīng),從袖中拈了條帕子,遞了過來。他莫不是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要給她擦擦臉上的污臟?呵,定是引誘大計起效了!
葉瀾止乖乖將肥臉蛋兒伸過去,由著他擦拭。他的動作十分溫柔,好像在擦拭了不得的寶貝,令她心頭又癢又暖。等到她臉蛋兒清爽了,凈渠隨手將帕子團(tuán)成團(tuán),然后……
塞進(jìn)她嘴里。
她嘴里。
里……
“唔唔,胡蕩(混蛋)!唔奧乎早當(dāng)護(hù)(我要去找丹素)!”
塞帕完畢,凈渠重新打坐,閉上了那雙清冷的杏仁眼,再不理會她。任由小男嬰從石頭上滾到泥地里,又在泥地里折騰成了個泥娃娃。
直到累得不行了,葉瀾止癱在泥里,仰天哀怨:誰說凈渠仙君慈悲?這貨簡直是虐嬰狂魔!不行,一定要去咸陰找丹素,把身體換回來!
葉瀾止摳掉嘴里的帕子,操縱起半月大的男嬰身體,朝西方爬去??伤齽偱莱鋈走h(yuǎn),便被瞌睡蟲給揍趴下,昏昏沉沉地睡死過去。
睡夢里,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。那時的她是一匹幼狼,只有十歲。別的幼狼很早就可以奔跑捕獵了,可她連站都站不穩(wěn),除了小聲地“嗷嗚”哽咽,話也說不出半句。
“瀾止,起來!”父親站在不遠(yuǎn)的山坡上,那樣高大威嚴(yán)。哥哥和姐姐分立在父親兩側(cè),他們身軀強(qiáng)勁高大,通體灰藍(lán)色的狼毫在月光下仿若最上等的絲綢。而她,只有一身暗淡的灰毛。
她很想跑過去,跑到家人身邊。她甩了甩兩條狼尾,用力挺起四條腿,撐住自己幼小的身體。起來了,起來了!她剛向前走一步,前腿一軟,又趴了下去。
“嗷嗚,嗷嗚……”
父親很失望,帶著哥哥姐姐離開。
“嘿,這是哪家的小狼崽兒???”一只黑熊妖路過,扒拉她軟塌塌的身體,露出一雙泛著血光的獠牙,“還從沒見過這樣弱的狼妖。”
“嗷嗚……”她嚇得身體顫抖。
“雙尾狼妖啊,連話都不會說,太給妖王丟人咯!”黑熊妖拽住她的尾巴,狂笑道,“熊爺還沒吃過狼妖肉呢,今兒就開開胃,也算是給妖界除掉一個廢物!”說罷,黑熊妖揪住她一條尾巴,猛地扯下來。尾椎骨霎時斷裂,鮮血噴射而出,濺了熊妖滿臉。
“嗷嗚?。?!”
葉瀾止驚叫著睜開眼,目之所及,卻與夢中全然兩樣。
晨光耀眼,溪水潺潺,鳥語花香。這人間的山林中,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。一個面容嬌俏、神色疏冷的姑娘正在林間忙碌,砍了棵竹子,劈出一條條細(xì)竹篾子,編織出一個小竹簍。
葉瀾止用小手揩去額上的汗,感覺到這具男嬰軀體格外炙熱,與夢中自己鮮血的溫度很是相似。那件事已經(jīng)過去了一百二十年,卻始終是她心里揮不去的夢魘。
凈渠也揩了揩額上莫名淌出來的汗,瞥了她一眼,指了指放在她旁邊的水袋,“喝吧?!?/p>
葉瀾止撫了撫胸口,讓自己從夢魘中抽離,慢慢平靜下來。她這才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身上的污泥已經(jīng)被擦洗干凈,還裹上了塊黑乎乎的粗布。雖然這服裝審美不咋地,好歹有點東西保暖,不會凍著。
她拿起水袋,喝了一口,卻發(fā)現(xiàn)并非清水,而是香噴噴、熱乎乎的羊奶。她現(xiàn)在沒有牙齒,不能咀嚼食物,可空著肚子自然也是不成的。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這些好東西,想必沒少花功夫。
看來,凈渠仙君對倆人身體互換、感覺同步這事兒很沒轍嘛。葉瀾止像是抓住了對方的小辮子,賊兮兮地笑起來,心情豁然開朗。或許,她可以利用這事兒,威脅他答應(yīng)去找丹素,換回彼此的身體。
“仙君吶……”葉瀾止喝了口奶,清清嗓子,小胖身兒在石頭上扭了個銷魂的S形,“咱們……”
“喝好了?”凈渠突然站起來,把編好的竹簍子背到背上,道,“走吧?!?/p>
“啊?去哪兒?”
“咸陰,找丹素。”
“……”
凈渠把蒙逼狀態(tài)的小男嬰撈起來,丟進(jìn)背簍中,兀自抬腳向西行進(jìn)。
葉瀾止嘴角抽了抽,他的反對咧?她的威脅咧?要不要答應(yīng)得這么草率啊?!摔!
更新時間:2024-11-02 11:12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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