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幾天相處下來,我發現這老頭確實很怪。
他成天把自己關在書房里,擺弄一些不知道從哪兒淘換過來的瓶瓶罐罐,這些罐子一看就很有年頭,大部分是些古物,上面還用紅筆書寫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的符咒,光看著就很邪門。
我不止一次追問他,關于這些瓶瓶罐罐的來歷,可他每次都三緘其口,被問煩了便開始擺著臉訓人,讓我滾到陰涼處待著,別打擾自己清凈。
此外,他每天都會逼我喝一種古怪藥湯。
我不曉得這藥湯究竟是怎么熬制出來的,味道特別濃郁,而且極苦,還散發著一股十分濃烈的酸臭味,那感覺就跟穿了十幾天的臭襪子,被裝在壇子里發酵,等襪子長毛之后再榨出來的汁水,味道別提有多惡心。
不過效果倒是很好,我連續被他灌了十幾天湯藥,不僅精神完全恢復過來,甚至連體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,變得龍精虎猛,一口氣能跑好幾里地。
又是幾天過去,快到半個月的時候我開始想家了。
那年我才剛滿十八歲,打小在父母陪伴下生活,首次離家這么多天,早就惦記起了老媽熬的排骨湯。
黃四爺卻告訴我,以后沒什么事的話,盡量少回家,就算回了家也不要長住,打從18歲之后,就必須學會獨立生活了。
我不解地問他為什么?黃四爺解釋道,“童子命本就是白虎星的命格,天生妨人妨己,越是關系親密的人,越是要跟你保持一定的距離,你在養父的庇佑下好不容易活過了18歲,要是成年后繼續陪著父母一塊住,保不齊你爹媽也會跟著你一起倒霉。”
好吧,雖然不清楚自己的命格為什么如此悲催,但養父生前的確說過類似的話,加上黃四爺也不斷向我強調這點,我只能忍著對父母的思念,打算繼續留在黃四爺這里,等學好本事之后,再好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。
哪知黃四爺卻一臉嫌棄道,
“誰說要收留你了?之前讓你在我這兒養傷,只是為了幫你調理筋骨,現在你身體已經康復,怎么好意思厚著臉皮不肯走?”
我傻了,說您老不是說過,要收我當徒弟嗎?
他反倒笑了,一本正經道,“我是說過要收你當徒弟,可在這之前,你還得滿足我三個條件,而且就算收了你,也不代表我要供你吃供你喝,半大小子吃窮老子,你得學會靠自己生活。”
我一下就懵了,試想一個剛成年不足兩個月的半大青年,既沒學歷又沒生存能力,忽然就被丟進了社會的大洪廬,連下頓飯都沒有著落,要我怎么生活下去?
黃四爺嘿嘿一笑,說那是你的事,輪不到我來操心,
“還有一點,找我拜師不是無償的,以后每年你得上繳三萬學費。”
多少?三萬!
我聽完頭都大了。
要知道那可是08年,恰逢美利堅次貸危機爆發最為嚴重的時候,一場前所未有的金融海嘯席卷全球,為不少城市金融帶來了毀滅性打擊。
在我們這種18線小城市,普通農民工拼死累活地干上一年,保底也攢不下三萬塊。
這老癟犢子也太黑了,光學費就要三萬,他咋不去搶?
黃四爺搖頭晃腦,說你要是不想學本事呢,老頭子也不勉強,反正你身背童子命,早晚還要倒大霉,不學我的本事就等著嗝屁好了。
我哭喪著臉問他學費能不能便宜點,“您老這要價也太黑了,比大學學費還要貴。”
他擺出一副沒商量的口吻,說一年三萬你還嫌貴,知道多少人扛著金山銀山來找我拜師我都不肯收嗎?老子是看在陳麻子的面上才肯教你,不愿學算了。
我哭笑不得,忙說您老別生氣啊,要不這樣吧,學費暫時先欠著,我保證一年內絕對湊夠三萬來孝敬你。
黃四爺的臉立刻多云轉晴,笑瞇瞇地說,“這可是你親口說的,空口無憑立個字據先,另外咱們還得約法三章,這三萬必須是你通過自己的能力賺到的學費,絕不能假手他人。”
簽完字據我表情更苦了,原本還打算偷偷回家找爸媽拿錢,哪曉得這老癟犢子早就看穿了我的念頭。
可為了活命我也管不了那么多,給“賣身契”簽上手印,心里琢磨著接下來該去哪里搞錢。
黃四爺見我這么為難,便慢條斯理地幫我指了一條路,
“我認識一個冥商,這家伙專干死人勾當,你可以先去投奔他,只要肯用心,賺幾個學費錢還是沒問題的,順便也到了該完成我第一個考驗的時候了。”
我立刻端正了態度,詢問他第一個考驗內容是什么?
黃四爺正色道,“我要你幫我抓一條蛇。”
啊?
我瞠目結舌,萬沒聊到他給我的第一個考驗居然是這個,自己打小就怕蛇,尤其是滿月時還被常太奶算計過,雖然對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沒有印象,可打小聽爹媽將這個故事,導致我對蛇產生了很大的心理陰影。
這老癟犢子可真不講究,明知道我怕蛇,故意給我安排這種任務,不擺明讓我出糗嗎?
黃四爺搖頭晃腦道,“蛇有什么好怕的,如果你連這點小恐懼都克服不了,還有什么資格繼承我的手藝?另外,我要你抓的可不是一般的蛇,而是墳鱔。”
我還是頭一次聽到“墳鱔”這種東西,頓時不解道,“什么是墳鱔?”
他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,神神叨叨地走向我說,
“舊社會,人們喜歡把墳頭建在比較低洼的地方,這種地形一旦經歷暴雨,墳坎就會遭到摧毀,導致下沉。”
下沉的棺木常年經常在水中,會形成一種獨特的潮濕環境。
有一種蛇就專門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里,靠著吃死人腐肉為生,將蛇卵產在尸體腹部,把尸體當做孵化幼蛇的溫床。
“這種蛇就是墳鱔,也叫陰蛇,因為常年吃死人肉長大,所以毒性特別劇烈,我給你的第一個考驗,就是親手幫我弄幾枚墳鱔的蛇卵。”
我聽完頭皮都麻了,嚴重懷疑黃四爺是個老變態,無緣無故抓什么墳鱔啊,這不是故意玩我嗎?
黃四爺臉色一肅,說任務已經告訴你了,抓與不抓全在你自己。
盡管內心詛咒他千萬遍,我也只能委曲求全,苦哈哈道,“爺,你讓我上哪兒去搞墳鱔啊,這東西我還是頭一次聽說,根本就......”
他擺手打算了我的話,又遞給我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一個手機號碼,
“你找到這個號碼的主人,就說是我介紹的,他會告訴你去哪兒抓墳鱔。”
行吧。
收下紙條,我轉身朝市區方向走,雖說黃四爺千叮萬囑,要我盡可能少跟父母接觸,可第一次離家的我還是忍不住對老爸老媽的想念,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,打算回家探望他們一下。
回家已經是下午兩點,老媽正在廚房洗碗,見我竟一聲不吭地跑回家,頓時激動得撲上來,摟著我泣不成聲,說太好了,娃兒的病總算好了,看來那個黃四爺沒騙我們。
老爸聽到動靜從臥室小跑出來,可臉上卻沒有老媽那么興奮,反倒遲疑地問我怎么回來了?
之前黃四爺叮囑過二老,要保證我順利長大,父子間就要盡可能少見面,老爸是個迷信的人,結合我小時候的遭遇,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。
我說沒啥,就是想你們了,回家看看就走。
老爸到底是疼兒子的,揉揉我的腦袋,又順手拉開皮包拉鏈,遞給我一沓錢,說你已經成年了,以后要學會自立,把這點錢帶在身上,必要時也能應應急。
我鼻頭直泛酸水,鄭重其事對爸媽鞠了一躬,轉身離開了這個熟悉的家。
走出小區大門,我立刻掏出黃四爺給的紙條,按照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電話。
鈴聲響了兩次,那頭很快就接了,傳來一個中年人油膩猥瑣的聲音,“歪,找誰呀?”
我忙說,“是周爺嗎,我叫王安,黃四爺介紹我來投奔你。”
男人哦了一聲,“原來是小王啊,四爺倒是跟我提起過你,你在哪兒呢?”
我說自己還在老家,詢問怎么才能找到他。
對方給了我一個地址,說自己的店鋪開在晉西,我立刻去了客運中心,搭乘縣際班車趕往他說的地址。
晉西位于貴州省境內,距離老家位置不算太遠,大概兩小時車程,我下車后正準備聯系對方,冷不丁卻被人拍了下肩膀,愣神回頭,看見一個跟我歲數差不多大的年輕人,正笑嘻嘻地站在廣告牌下面。
“周揚?”
我大感意外,周揚是我的高中同學,跟我關系不錯,但成績特別差,還總喜歡逃學上網,學校為了保證升學率,早早把他勸退了,想不到搬來了晉西。
周揚笑笑說,“好久不見,你怎么也跑晉西來了?”
我忙解釋說自己來晉西是為找人,他哦了一聲,拍拍我的肩,邀請我去路邊坐一會,我剛想推脫自己還有事,卻聽周揚說,
“你剛從麻江縣過來,知不知道班花廖小玉家的情況?”
再次聽到這個名字,我心里頓時咯噔一下,沒來由地一陣厭煩,反問說怎么了?
張揚還不清楚我和廖家的恩怨,自顧自地搖頭嘆氣,“你還不知道吧,廖小玉家出了大事,半個月內死了兩口人,聽說連她老爸也坐牢了。”
更新時間:2024-11-02 09:19:1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