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扔出去西風后，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老板。

老板畢竟五六十歲了，熬不住夜，正在呼呼大睡。

不知為何，我陡然打了個寒顫，臉上爬出一陣雞皮疙瘩。

室友看到我的西風，臉色瞬間一變，怒道：“許令升，你瘋了？打西風？”

方勤學莫名其妙，問道：“打西風咋啦？”

室友指了指墻上的本店須知，說：“看第一條！四個人連續打西風，這個叫四人歸西，很不吉利的！”

看來這個方勤學很少在太平麻將館來打牌。他仔細瞧了一眼，笑道：“這么年輕，還這么封建？”

此時，我突然聽到大臉貓在外面叫我。

“許令升！”

我下意識地答應了一聲：“干啥？”

接著往門外看過去，只看到幾盞有氣無力的路燈，以及一只黑貓閃過。

根本沒有大臉貓的身影。

幻聽么？

我回過頭來，愕然發現方勤學、老王和室友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門外。

他們也紛紛應聲：

“?。俊?/p>

“誰?。俊?/p>

“在這！”

難道他們也聽到有人在叫他們？

我的眼光不自覺地瞥到墻上的本店須知。

第一條寫著：一局牌里，四個人不要跟著出西風。萬一四個人跟著出了西風，則本局牌不要說話。如果此時門外有人喊你名字，請千萬不要答應。

這下蹊蹺了。

四個人都出了西風，都聽到有人叫自己，而且都答應了。

我問室友：“誰在叫你？”

“一個朋友，我還以為是找我還錢的。你呢？”室友緊張地問。

他的額頭上冒出幾顆幾乎有骰子那么大的汗珠。

可見其緊張程度。

“一個同學?！蔽艺f。

我看了看女房東白姐，只有她沒有反應。

可能因為她沒有坐在麻將桌上。

老王喃喃道：“不會這么邪門吧？”

方勤學大大咧咧的，說：“邪門個頭，繼續打牌啊。明天周日，又不上班?！?/p>

室友捂著額頭站起來，說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有點頭暈，不玩了。明天再打吧。”

我急了，連忙拉住他：“別??！我輸了好幾萬，輸吐血了，得扳本??！”

室友回頭俯視著瞪我，罵道：“扳你個頭。越扳本輸得越多。”

我一想，是這個道理。

他們三個人在麻將桌上是一伙兒的，團結一致坑我。而且他們好像是職業玩家，泡在麻將里長大的，我這個剛畢業的學生完全不是對手。繼續打牌的話，我得輸得賣血。

老王也面色不佳，說：“我也累了?！?/p>

方勤學很無奈，然后從口袋里摸出紙和筆，惡狠狠地瞪著我，說：“寫欠條！債主算我一個人。記得寫身份證號?！?/p>

“媽/的！這廝早就準備好了！”

我不得已，只好寫欠條，欠方勤學共計兩萬，附上雙方的身份證號。

方勤學叫醒老板，嘻嘻哈哈結了桌子錢，然后搭著老王的肩膀，說：“走，去洗......去宵夜?！?/p>

我暗罵，當著老婆的面說去洗/腳，咒你在洗/腳城得腦梗。

老王搖了搖腦袋，說：“有點暈，回去睡覺吧。”

方勤學聳聳肩。

他們倆率先走出麻將館。

室友跟在后面。

我垂頭喪氣的，半天不想站起來。

女房東白姐走到我身邊，低聲說了句：“對不起，我是被逼的?！?/p>

“呵呵。”我沒好氣地回答。

白姐微微嘆氣，跟著離開。

“年輕人，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?！崩习蹇戳丝绰閷⒆?。

“不聽老人說，吃虧吃得多。不聽老人話，吃虧吃得大。論押韻，我是強者。”我拒絕相信本店須知的第一條。

“你有板眼！”老頭豎起大拇指。

“有板眼”是江東方言，厲害、牛逼的意思。

“四人歸西是啥意思？”雖然不相信有那么邪門，但還是忍不住請教。

“就是字面意思?！崩习逵痔闪嘶厝ァ?/p>

“呸呸呸，不吉利！”

“嘿嘿?！?/p>

我灰溜溜地回到租房，越想越不是滋味。

輸這么多錢！

這白姐不厚道啊，居然坑自己的房客。

唉，等我三個月的租期滿了就搬地方。

輸了兩萬，心在滴血。

我暈暈乎乎睡過去了。

睡得正爽時，我被手機的短信聲驚醒了。

睜開眼睛，天已經大亮。拿過手機一看，發現是快遞柜的取件碼。

我爬起來，發現室友又不在宿舍。

室友叫甘子牛，比我大一屆，市場營銷專業。

這廝總是晝伏夜出，不知道在干啥。我一度以為他是在做不正當生意。

我打開微信，想看看大臉貓有沒有給我發消息。

昨晚咋就出現關于大臉貓的幻聽呢？

可能有點想她吧......咳咳......

沒想到卻看到甘子牛發的信息。

甘子牛說：“兄弟，如果我出了意外，麻煩你通知我爸媽?！?/p>

信息下面附帶著一串電話號碼。

我驀地出了一身冷汗。

這是啥意思？

我想了想，給他打電話，但是沒人接。

此時此刻，有人敲門。

我翻身下床開門，發現是女房東，不由得拉下臉，問：“白姐，有何賜教？催我還錢嗎？”

現在的白姐穿得保守，苦笑道：“我知道你很痛恨我，我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。但是那瓶忘憂寧是真的。方勤學對我不好也是真的。我被逼配合他演戲，不然的話......唉?！?/p>

說著說著，她流下兩行清淚。

本來我一肚子氣，看到她這模樣，瞬間氣消了一半。

“那你來找我干什么？”我還是保持著警惕。

“我家出事了，好多血......”她驚恐地說。

“血？誰的血？”

“不知道啊。昨晚打完牌方勤學和老王回來洗了個澡，又出去宵夜了。我就去睡了。剛才起來，家里一股血腥味，我到處看，看到廚房里都是血，鋪滿了地面，地上有一把菜刀，刀上也都是血。我好怕。第一次看到這么多血。”

我忍不住抬頭看。

她的房子就在我頭頂。

“是不是你老公殺雞了？”我問道。

“不可能，他從不下廚房做菜?！彼亮瞬裂蹨I。

“難道是人血？老方和老王昨晚在你家打架？”

“不知道啊，反正我沒聽到。打他們倆電話都沒人接?！?/p>

“那報警吧。”

“別，我不喜歡跟警察打交道。你不是學醫的嗎？能不能幫我看看，那是人血還是動物的血......”

“我學藥的，不是學醫的?！?/p>

我剛要拒絕，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滴到臉上。

用手一摸，果然是粘/稠的鮮血！

抬頭一看，正是天花板滴下來的。

我又驚又怕，叫道：“我去！真有的有血！要是不報警，那就買點試紙回來測試。但是我沒錢了，還欠你老公兩萬。”

白姐低下頭，低聲說：“真對不起......這兩萬塊，我會幫你說好話的。我真擔心方勤學出事了。”

“嘿嘿，他要是死了，我的錢就不用還了。你也爽歪歪，豈不是更好？你不是說他對你不好嗎？”

“沒那么簡單的。總之，請你幫幫忙，家里都是血，太嚇人了。”

“那你借我點錢，我去藥店買點試紙?！?/p>

她摸出一個秀氣的小錢包，遞給我兩張一百。

“我去買，你在家等著?！蔽医舆^錢。

“一起吧，我不敢回去，害怕?！彼÷曊f。

“行吧。”

兩人往外走，經過車庫，路過快遞柜。

想起來我的快遞到了。

前幾天在網上花二十塊錢買了五條內/褲。

“我取個快遞先。”我掏出手機看取件碼。

來到快遞柜，我輸入取件碼。

快遞柜開了。

我走到柜子面前，沒料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。

定睛一看，里面有個人頭。

是老王的頭。

更新時間：2024-11-02 06:35:4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