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
羅叔罵我長了個狗鼻子,我嘿嘿一笑,然后直接跑進屋去看灶臺。
屋里的燈沒關,白氣繚繞在灶臺周圍,我看到爐子上坐著一個大鋁鍋,那肉香味就是從這里面傳來的。
我迫不及待地掀開鍋蓋,然后就看到一大鍋油汪汪的酸菜在沸騰的湯里翻滾,幾塊化開的凍豆腐參雜其中上下浮動,但這些都不是重點,最吸引我目光的是酸菜上邊的那一層切成片的五花肉和血腸,白花花的五花肉裹著亮晶晶的湯汁,深紅的血腸上沾著幾段黃綠的蔥花,看得我直咽口水。
“殺豬菜!羅叔!你做了殺豬菜!”
我激動地叫喊著,開心得都要蹦起來了,這一刻,我發自真心地覺得,那十塊錢花得實在太值了!
這可真不怪我大驚小怪,要知道,在1999年的東北農村,這殺豬菜可絕對算得上一等一的硬菜!
平時要想吃到這個,那是真的得等到過年才行,為啥要等到過年呢?因為只有過年才會殺豬呀。
眾所周知,東北農村有著過年殺豬的習俗,而殺豬這個活不是一個人能干的,所以就得找幾個親朋好友幫忙,這幫完忙不得意思一下嗎?于是,殺豬菜就成了過年時候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必吃的一道硬菜。
主打一個外邊天寒地凍,屋里熱氣騰騰,桌前人多熱鬧,盆里量大管飽。
見我就差把腦袋伸進鍋里去聞味了,羅叔沒好氣地罵了我一聲,然后丟給我一頭大蒜,還讓我別跟豬似的把腦袋拱進食槽里。
我哪兒還有啥心思管他怎么損我,三下五除二把蒜扒好,就等菜熟出鍋了。
飯桌上,我就跟三天沒吃飯了似的,風卷殘云地往嘴里扒拉飯菜,五花肉蘸著蒜泥醬油,放到嘴里就像化了一樣,都沒怎么嚼,一吸溜就進到了肚子里。
我一連造了三碗飯,直到再也吃不下才腹飽心不飽地打了個嗝,羅叔卻吃得慢條斯理,一點沒有要跟我搶的意思,他見我吃得差不多了,這才讓我把今天是怎么跟村長要到錢的經過說一遍。
我回憶了下,然后從去小賣部打聽村長家的位置開始,一直說到老黃狗奪門而逃,村長為表謝意給了我十塊錢,說得事無巨細,一點細節都沒放過。
“羅叔,村長說明天讓你去一趟,說是要當面謝謝你,咋樣?給你長臉吧。”說完,我還非常得意地對他揚了揚下巴。
結果羅叔卻忽然把臉沉了下來,他一臉怒容地看著我,手里的筷子用力在桌上一拍,“啪”的一聲,嚇得我一個激靈。
“咋,咋了羅叔?我說錯啥了嗎?”
羅叔瞪著我,咬牙切齒地問我:“你發現他家那條老狗有問題了?”
我點頭。
“那條老狗要咬死他,然后你救了他?”
我繼續點頭。
“然后狗跑了,他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,給了你十塊錢?”
我點頭點得愈發心虛,實在不明白羅叔為啥忽然就翻臉了。
羅叔指著我的鼻子罵道:“你是不是腦袋讓驢踢了!?我是怎么跟你說的!?這他媽叫敲詐勒索嗎!?”
“我......”
我一時語塞,不知道該說什么,這錢要來不就行嗎?羅叔為啥這么在意要來的方式?現在村長不僅給錢了,還念他個好,這有啥不好的嗎?
我滿腦袋問號,然后就聽羅叔繼續說道:“你個四六不知的東西!你明不明白這錢代表個啥!?”
我老實搖頭:“不明白,代表啥呀?”
“我......我!我他媽......哎臥槽!”
羅叔氣得直拍胸口,緩了好一會兒,這才給我解釋道:“我是什么身份?我是陰陽玄門的先生!先生拿了別人的請香錢,那是得給事主辦事的!你這錢拿完,我就必須得把他家這事給處理了,要不然他家這破事的因果就落我身上了!”
“啊?”我一頭霧水,“啥請香錢呀?這不是,這是他給我的感謝費。”
“感謝你大爺兒!”
羅叔一口悶了半杯散白酒,粗粗地喘了好幾口氣,然后才咬牙切齒地給我解釋起這里面的說道。
他告訴我,在陰陽玄門的規矩里,先生請香拜神為事主平事去災,事主就必須要給先生封一個紅包,錢多錢少無所謂,但必須得有,因為這是買斷因果的錢,也就是行里常說的請香錢。
先生拿了這個錢,就代表事情已平,因果已了。簡單來說,就是表明一下自己只是個拿錢辦事的外人,殺妖除鬼與私交無關,不管有什么因果,那都不關先生的事。
而我如果按照他說的直接敲詐勒索,那村長給的這錢就跟神神鬼鬼的邪乎事沒啥關系,也落不下什么因果。他之所以這么生氣,就是因為我欠了八登地救了村長一命,而且還不知輕重地拿了村長給的請香錢,這樣我就沾上了那條老狗和村長恩怨里的因果,而我又是他的人,我雖然沒入玄門,但卻跟他有關系,所以這個因果七拐八繞地就到他身上了。
現在,狗跑了,但錢收了,這叫什么?這他媽叫拿了錢還沒辦事!
要是那老狗回頭把村長他家弄出個啥七災八難的,那這就是他羅學白的因果大孽!
我聽羅叔講完這里面的利害關系,目瞪口呆,我哪兒知道這些呀!
抿了抿,我問:“羅叔,那這事該咋辦呀?”
“咋辦?還能咋辦?”
羅叔瞪著我,語氣冰冷地說道,“明天你跟我再去一趟,我給他家這事平了唄!”
更新時間:2024-11-01 03:41: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