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四次爬上仙梯時，已是白發(fā)蒼蒼的老翁。

那仙人衣袂飄飄，站在盡頭，冷冷地看著我。

等我費(fèi)力爬到頂端，手終于摸到了最后一級臺階，他卻踩著我的頭將我一腳踹下。

身邊的人問他：“師弟，你這是做什么？”

許臨風(fēng)只是冷哼一聲，輕蔑地看著我不停往下滾落的身體：

“他滿身臟污，害我鞋面都落了灰。”

再度睜眼，眾人圍在我床邊，驚呼：“大長老醒了！”

……

我醒來的時候，已經(jīng)是傍晚了。

床榻邊趴著只蔫了的驢，眼見我坐起身，驢眼中也迸發(fā)出神采，高興得“昂昂”直叫。

我伸手拍了拍它的頭，這頭蠢驢，從我休眠開始，就在我身邊陪了兩百年。

兩百年之前，我在維護(hù)宗門法陣時，莫名其妙就被偷襲，丟了一縷神魂，不明不白昏睡。

而我睜開眼有意識開始，就投生在了下界，成了貧苦農(nóng)家的兒子。

第一次爬仙梯是在九歲。

那時的我是一戶農(nóng)家名叫二狗的小兒子。

爹媽說賤名好養(yǎng)活，我以狗為名，有時卻也活得不如外面的一條狗。

貧苦農(nóng)家多張吃飯的嘴是多條死路。

我的運(yùn)氣不夠好，爹欠了銀子，全家?guī)缀醯搅俗咄稛o路的地步。

爹捏著我的臉左瞧右瞧，說這也算點(diǎn)姿色吧，想把我賣去花樓。

那時正好碰到天梯大開。

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，卻也拼命掙脫束縛，一步步抵著仙人的禁制往上爬。

那時的我只堪堪爬了十梯，爹娘在底下氣急敗壞歇斯底里叫罵。

而一個衣著華貴與我年紀(jì)相仿的男孩，一腳將我踹下云梯。

他抱著手，笑得惡劣：“不顧六親父母的人，又憑什么修仙呢？”

那時的我爬得不夠高，命也夠硬，只見爹娘罵罵咧咧將我拖回破茅草屋。

又是一頓毒打。

他們還是沒有將我賣去花樓，鄰家的瞎眼大嬸用一碗白面，換下了我。

我在他的庇護(hù)下過了兩年。

后來，在他的尸首前，我爹娘又揪著我的耳朵將我拖回了那間破茅屋，又是一頓毒打。

沒有人再可以用一碗白面換下我了。

李二狗，只值得一碗白面。

甚至，比不上一碗白面的價值。

仙梯是在晚上開的。

那個我被人商量著怎么賣掉的夜晚。

跑吧。

跑得遠(yuǎn)遠(yuǎn)的。

生在爛泥沼不可怕，你爬得足夠高，你才算是一個人。

我又去爬仙梯了，很可惜，這次是被人一根根掰斷了五指丟下來的。

那少年身材高挑，眉眼盈盈，卻是我夜夜恐懼的模樣。

他冷哼一聲：“死性不改，又妄圖攀龍附鳳。”

“這樣子，本王也是人間的皇子，這就為你指一門好親事，以你，服侍王地主家的寡婦也算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，如何？”

他附在我身邊，語氣森然，一雙眼里滿是惡意與嘲諷。

我沒得選了，他旁邊那個笑意盈盈的少女將我丟了下去。

我得到了一只斷掌。

我家得到了銀子，那兇名在外的王寡婦得到了個新玩具。

更新時間：2024-07-24 10:09:3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