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江城一劍穿心后，我穿回了過去。第一件事就是從尸山血海里扒拉出幼年的江城。
我正獰笑著給他套裙子。一回頭就看見身后成年版的江城抱著幼年的我，神情古怪。
……我感覺有點不對勁。熟悉的天，熟悉的山，熟悉的江城。但……這是什么？
我的視線掠過胸前透體而過的長劍，掠過身前江城不可置信的眼神，落到他頭頂。
那里憑空懸浮著四個明晃晃的血紅大字。完結，撒花。手中的長劍“嗆啷”一聲墜地，
眼前朦朦朧朧的，只能看見江城焦急的臉，他攬著我身子，正急急說著什么。
但我什么都聽不到了。我只是死死盯著他頭頂的血字，直到江城也似有所感地抬頭。
血液和溫度在迅速流失，失去意識的前一刻，我一口咬在江城肩頭，恨不得咬下塊肉來。
狗日的江城！說好的只是演戲呢？！我已經在街上蹲了兩個時辰了。本以為被江城一劍囊死，
再睜眼就去到了地府。我還準備在三途川等江城也下來，沖上去給他一刀呢。
結果醒來是在一家醫館。聽大夫說我是暈倒在路上，被巡邏的衍天宗弟子送來的。
我渾渾噩噩出了醫館，在街邊蹲了兩個時辰，聽著來往人群的只言片語，
確定世界還是那個世界，只不過現在是人皇十年，距離我被江城創死，還有近二十年。
也就是說我穿越回了過去。這個時候的“我”不過六七歲，還在衍天宗的藥房里打雜，
還沒有叛出衍天宗踏入魔道。就連江城也還在江家忍辱負重，
別說當什么衍天宗千年一見的天才弟子了，怕是連飯都吃不飽。咦嘻嘻，
知道江城這狗東西過得不好我就高興了。甚至迫不及待想給他深重的苦難再添一把火。
于是我興沖沖趕路，所幸修為俱在，連夜御劍飛渡兩城，在天微明時抵達了黃州江家。
江家是黃州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，在這人人修仙，人人追求長生的時代里，
江家還保留著某些古怪的習俗，比如不允子弟修煉，不允子弟拜入仙宗，只允許讀書做官，
走上仕途。聽聞許久前有子弟搞來了秘法偷偷修煉，被江家家主發現后，當場折斷雙腿，
打廢丹田，丟入雪地里，只一個晚上便凍死了。我還記得江城同我說起這些時，
表情平淡到幾近虛無。盡管被凍死的那人是他名義上的兄長。然而就是這樣森嚴的家規下，
仍出了個驚才艷艷的天才江城。十七入宗門，十八結金丹，二十升元嬰，
率領宗門弟子奔赴大荒之地，于小雁山擊潰魔道大軍，一劍蕩九州，
成為三界九域十八洲第一人，天縱奇才，舉世無雙。并于二十五歲一劍囊死魔道魁首元懷月。
也就是我。……好氣啊。說好的演戲，只有我一個人當了真！我摸著隱隱作痛的胸口，
氣得咬牙，決定一會兒逮到江城那小兔崽子先揍一頓解氣。
雖然我知道江城以前在江家過得不好。江家一大堆子子孫孫，
江城不過是家主與奴仆一夜風流的結果，那一夜過去后仿佛是風拂過了無痕跡。
江母難產而死，而江城被幾個好心的老仆拉扯長大，因為天性淡漠，沒有痛覺，
被同樣不受寵的庶子庶女當作發泄對象，一直折磨到十二歲，身上新痕疊舊傷，斑駁猙獰，
怎么也消不下去。 只是我沒想到，會是這樣的慘烈。到處都是燒焦的灰燼，
紅得發黑的血跡，撕裂的肢體，大張的雙眼，青紫的面孔。我感覺手有點抖。人皇十年？
是了，人皇十年，江城十二歲的時候，他終于從地獄里逃出來了。沒有人會打罵他了，
沒有人會用滾燙的開水灌進他的喉嚨了，也沒有人會一次次拔下他的指甲了。
因為江家在一夜之間被仇家滅了滿門。五百七十余人，只活下一人。我走在這里，
走在這血與火的廢墟里，抬起一塊塊磚瓦，搬開一條條柱子，喊著那熟悉的名字。
搬開不知道第幾塊磚瓦，我終于在角落里窺見了熟悉又陌生的容顏。
十二歲的江城是顯而易見的稚嫩，滿頭滿臉的血污縮在陰影里，
聽見動靜也只是微微抖了一下。我忙把人抱出來，輕飄飄仿佛捧了一把骨頭。
更新時間：2024-06-17 09:09:1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