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仁也沒想到一年也碰不到幾例的妊娠期闌尾炎,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。
做,還是不做,這是一個問題。一個足以難倒一名科主任的問題。“大夫,
救救我家孩子。”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臉焦急,隨著平車進了普外一科。
“你是患者家屬?”鄭仁問道。“我是她丈夫,大夫,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啊。
”那年輕人拉著鄭仁道。謝伊人聽那人只說孩子,孕婦的情況一句不說,
心里立即覺得厭煩起來。在醫院,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在輪回著。
岑猛笑呵呵說道:“鄭總,你全權處理吧,有需要找我,千萬別客氣啊。
”鄭仁沒去理睬岑猛話里話外透著的惡意,帶著平車去了處置室。
視野右上角已經出現患者的病情簡介以及所有報告情況,鄭仁覺得很棘手。
但他還是給患者做了簡單查體,不是為了確診,是為了找到手術的入路。
患者是19歲年輕女患,孕28周,有少量暗紅色血液流出。腹部壓痛點靠近右側中腹,
壓痛,沒有反跳痛及肌緊張。闌尾的炎癥并不重,嚴重的是其他情況。
一邊安排留置靜脈通道,一邊找產科住院總來會診。鄭仁的眉毛皺了起來,
這種棘手的病情很難做到完美解決,要拼運氣了。產科住院總很快就跑著來到普外一科,
人命關天的急會診,沒有人會磨蹭。住院總給孕婦做了檢查,
鄭仁把患者家屬叫到醫生辦公室做術前交代。“孕婦先兆流產明確,
要盡快解決誘發因素。”產科住院總說道:“只有盡快切除闌尾,才能保住孩子。
”“做闌尾炎手術,會不會對孩子有影響?”一個中年男人焦急的問。鄭仁很無奈,
在他們眼里,孩子大過天。至于可憐的孕婦……除了醫生之外,沒人考慮她的感受。
甚至,沒人考慮她的生死,她只是一個生孩子的機器。鄭仁讓家屬留下能做主的人,
其他人都離開辦公室。當簽字的時候,患者家屬根本不想簽,推三推四,
一家子連個擔事兒的人都沒有。鄭仁怒道:“還想不想保孩子了!
”在金剛怒目之下,在孩子生死的威脅下,患者家屬勉強在術前交代上簽了字。
這時候,住院手續已經辦好,鄭仁開始下醫囑,聯系手術室,隨后便去換衣服。
要是普通人面對如此冷漠的親情,肯定會心生涼薄。但鄭仁看得多了,也就麻木了。
能不能保住孩子,鄭仁不敢說,他心里最想的還是保住大人。一路走向手術室,
心里琢磨著病人壓痛點和開刀的位置。因為有孕期子宮壓迫,
所有的妊娠期闌尾炎都是異位闌尾,情況要比下午做的異位闌尾復雜很多。剛換好衣服,
值班的麻醉師氣嘟嘟的一把推開大門,門撞到墻壁上,發出一聲巨響。
他對著鄭仁吼道:“怎么做的交代?患者家屬不同意麻醉,你自己去說吧。
”“……”鄭仁愣了。不同意麻醉?這是什么情況?難道要生切?
他們是來治病的,還是來鬧事的?鄭仁大步流星趕奔手術室入口。“大夫,
俺們知道,麻醉的話孩子就算保住,生出來也傻了,求求你別麻醉了。
”患者的丈夫見鄭仁趕過來,連忙拉著鄭仁的衣袖央求道。“麻痹的,
不麻醉我給你一刀你試試!”鄭仁大怒。“你罵誰呢!”一個患者家屬在旁邊怒吼。
“做不做手術?不做的話孩子就保不住了!”鄭仁知道,這時候只能用氣勢壓倒對方。
而對于眼前這群人來說,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,是最重要的砝碼。
“保不住孩子就讓你償命!”患者的父親站在人群后面,忽然吼道。
看著他風吹日曬顯得粗糙的臉,看著那個曾經老實巴交,如今卻又略顯猙獰的表情,
鄭仁的心猛地麻了一下,像是被電流命中,驟停了一般。之前急診室那種社會人,
鄭仁見得多了,可是現在,面對這樣的指責、威脅的時候,鄭仁覺得自己很無力。
連人家父母都不管,自己算哪根蔥?即便有系統加身,有些事情還是難以改變。
“大夫……”正在這時候,一只手拉住鄭仁的手。手心很多汗水,有些顫抖。
鄭仁回頭,見是一直沉默無語,躺在平車上忍受疼痛的十九歲孕婦。“大夫,
我不用麻醉,我能忍得住。”劉海被汗水打濕,無力的貼在額頭上。因為疼痛,
臉上有一抹并不健康的紅暈。但是她的眼睛很亮,讓鄭仁懷疑是不是回光返照。
“要不咱們走吧,不在市一院做了。”一個家屬說。“就是,
鄉下都能局麻做闌尾炎,這里竟然不能,水平真差。”“換家醫院,換家醫院。
”幾名不知遠近的家屬真真假假的張羅著。鄭仁心中一凜,
孕婦已經有了先兆流產的征兆,要是再折騰,怕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了。道德綁架,
有時候的確好用。鄭仁咬牙,皺眉,心中嘆氣。用系統辨認患者狀態,
反復確認了幾次,鄭仁也沒發現患者有精神障礙。他皺著眉,問到:“如果劇烈疼痛,
會誘發機體反應,促使子宮收縮,加重流產。”“我能堅持,肯定能。
”兩行淚水從眼角流出,“求求你了,大夫。”“那就局麻吧。
”鄭仁想要安慰一下孕婦,又不知道該說什么。深深的嘆了口氣,
他一把推開旁邊的病人家屬,把患者推進手術室。
更新時間:2024-06-13 06:55:59