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還沒有全黑,寂靜的山道上走著一男一女,男的俊朗,女的清麗,是文山和文青。
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整倆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,文山展露著淺淺的笑容,
文青歡快地蹦著,她一點也沒覺得累。剛才文青才有時間把文山不知道的事講了一遍。
敲門進去后文青把掛號單遞給了趙醫生,說:“大夫,我看病。”“看什么?
”趙醫生問。“做人流……”文青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叫。
基本來做人流的女孩都是這個聲音,趙醫生已經習慣了,
但像文青這么小的她還是第一次遇見,所以驚訝之余不相信地問:“你懷孕了?
”“嗯”文青使勁地點頭。趙醫生“哎”了一聲,表示深深的無奈,
一邊拿聽診器一邊問:“你多大了?”“十九。”趙醫生有些不相信,
說道:“騙我呢吧,丫頭我可告訴你,信息不對要是出了什么事醫院不負責,
所以我勸你還是據實說,一會要填表。”這句話讓文青的心里落了底,
她還怕毛英梅隨便瞎編,那上哪找去?“躺下。”趙醫生說,她要給文青檢查。
“不用了大夫,我知道自己懷孕了,有兩個多月了。”文青說,這是事先就編好的詞。
“兩個多月?”趙大夫瞧了瞧文青的肚子,嘀咕了一句:“不像啊。
”但是既然病人自己這么說她也只能相信,于是說道:“那去里屋吧。
”進到里屋就進入了人流的程序,小護士也跟了進來,
趙大夫一邊讓文青躺到病床上一邊準備器具,嘴里還不忘說教著:“丫頭,你比我女兒還小,
我得說你幾句,女人要懂得自尊自愛,你看你才多大,就是為自己的身體考慮也要慎重呀,
這人流……”文青哪里聽得進趙大夫的絮叨,再說這些和她也沒關系,
她豎起耳朵盼望聽見哥哥的拍門聲,現在時機正好,因為她快撐不下去了,
小護士一門催促她把褲子脫了,這一脫不就全漏了嘛。還好,
就在她慢吞吞地解褲帶的時候計劃得以正常進行,聽見文山的呼喊趙大夫有些發蒙,
她問小護士:“外面喊什么?”“說劉大夫出車禍了,就在政府門前,讓你趕緊去。
”小護士聽得清清楚楚,急忙復述了一遍。趙大夫和劉大夫在一個診室共事多年,
處得挺好,雖說趙大夫是科班出身,劉大夫是赤腳醫生上來的,兩人的醫術相差甚遠,
但劉大夫有她的好處,比如說誰都不愿意上的夜班她自報奮勇,也給趙大夫減輕了不少壓力,
現在人家有事還點名要自己去趙大夫豈能不幫?放下器具趙大夫就沖了出去,
但臨走還沒忘叮囑文青:“你先躺著,我一會回來!”隨后小護士也跟了出去,
文青一看時機難得,急忙起身翻看她進屋就注意到的擺放在屋子一角的鐵皮書柜,柜門沒鎖,
可能為了方便拿放,里面的病例不多,幾十個,文青手忙腳亂地翻著,
當她看見“毛英梅”三字時毫不猶豫地連拉再拽地把它撕了下來,然后塞進懷里跑了出來。
計劃有變,哥哥沒有進來幫自己,出來后也沒看見哥哥,
沖出門口的文青左右瞄了瞄就拐進了右邊的胡同,這個胡同正是文山藏身的地方。
整個過程都發生在十分鐘之內,足見當時的緊張程度,所以文山聽完夸贊了妹妹幾句,
夸她臨危不亂,頭腦清楚。文青也很得意,現在想想確實刺激,
但她有一個問題始終沒弄明白,她問哥哥:“你怎么知道屋里的大夫姓趙,沒來的大夫姓劉,
你要是喊錯了不就演砸了么?”這確實也算個關鍵環節,
醫院的公告牌上只有這兩個大夫的名字,卻沒有照片。“其實很簡單,
趙大夫的名字在前面,白班的大夫名字一般都在前面,我觀察了那兩個科室,都是這樣。
”文山答。文青“偶”了一聲,也佩服哥哥的聰明,這是成事的基礎,
但是想想她覺得挺對不起趙醫生的,怕她丟失了病例會被責罰,
于是說道:“趙大夫人挺好的,不像那幾個大夫,修養很差。
”文山知道妹妹還指他們的對話,那些關于“騸了”的言詞,
解釋道:“大多是赤腳醫生出身,沒什么文化,穿了白大褂骨子里沒變,別把他們看高了。
”這人是不是有修養和穿著沒關系,所以有的人穿金戴銀也會被人看輕,
而有的人就算滿手沾著豬糞他一樣高貴,關鍵看你骨子里到底有什么,是金銀還是豬糞?
走著走著兄妹倆已經進了村,快到家的時候文青問哥哥:“你打不打算和爸媽說?
”“為什么不說?”文山反問。……一家人都沒睡,
兒子和女兒這么晚了還沒回來文祥和葛琴很擔心,不時往窗外望著,
雖然天黑了什么也看不見但可以聽見他們的腳步聲,
所以文祥時不時地喊文水讓他把電視小點聲。電視里正在播放《渴望》,
也只有它能把文水從麻將桌上拉回來,聲音太小他聽不見,聲音太大爸又不讓,
文水一遍一遍地下地擰著按鈕,最后他也擰煩了,索性搬了把椅子堵在電視的前面看。
聽見倆人的腳步聲文祥和葛琴才放下心來,
但倆兄妹邁進門的時候文祥還是責備了一句:“怎么這么晚才回來?”“有事耽擱了。
”文山回答。聽見說話文水才發現哥哥和妹妹回來了,
他正被劇情吸引于是擺手說道:“哥,快看電視,你看你像不像王滬生?”“像你個頭,
我看你像宋大成。”文青打了一下二哥,替大哥辯解。“我看你像劉小芳。”文水還嘴。
“瞎鬧什么,差輩了。”葛琴打斷了兄妹倆的話。“看電視吧。”文祥說。
文山可沒有心情看電視,既然大家都在他打算攤牌,于是對父母說:“爸、媽,
我想和你們說個事。”見文山表情嚴肅文祥知道這個事不算小,于是對文水說:“二兒,
你把電視關了,你哥有事。”文水極不情愿地關了電視,對文山說:“哥,
什么事你快點說,我還看電視呢。”“我想和毛家退婚。
”文山此話一出除了文青大家都大吃一驚,早上出去還好好的,這怎么一天工夫全變了,
文水也再沒心情看電視,嘟囔道:“怎么了,我還打算讓嫂子她爸給我找工作呢。
”“你閉嘴,讓你哥說。”文祥吼道,他知道大兒子這么說必然事出有因。
在文青的補充下,文山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。聽完第一個火了的就是文祥,
這個在三兄妹記憶中從不發火的男人今天也火了,他憋青了臉說道:“不要臉的女人!山兒,
這樣的白給咱也不要,你明天就和她家說明白,這樣的女人不可能登文家的門,
文家再窮可是要臉,不能辱沒了祖宗!”葛琴拍著炕沿也罵了起來:“作孽啊,
真是作孽,怎么這種事讓我家攤上了?山兒,你爸說得對,退婚,沒得商量!
”文水還是不太相信,等父母都發完火后他對文山說:“你說的那個病例呢,我看看。
”病例在文青手里,攥著呢,聽二哥要看文青遞了過去。看完文水這才相信,
不過他還是表達了他的擔憂:“哥,你想過沒有,你要是退婚爸可能還被抓回去,
然后判刑蹲大牢。”“我愿意!你們不用管我了,他愿意抓就抓,我抗著,
這樣的女人進門我比蹲大牢還難受!”文祥說得斬釘截鐵,沒有絲毫的商量余地。
不過這句話提醒了葛琴,她無助地看著大兒子,不知道他會怎么回答。“不會的,
協議是我和毛家定的,不是和派出所簽的,他們把人放了就不會再抓回去,
否則這三個月的時間怎么算,他們也沒法交代。
”決定退婚的那一刻文山首先考慮的就是這個,他認為自己的說法講得通。“那錢呢?
錢可是要還的,也在協議上面。”文水又拋出了一個問題。這確實是個問題,
但文山也考慮過了,他對父母說:“爸、媽,我想退學,這樣不用花錢還可以掙錢,
就可以還毛家的錢了。”“爸媽,我也不念了,和大哥一起掙錢。”文青突然插了一句,
文山的這些想法沒和她說過,聽到這她覺得自己也應該這么做。
沒等文祥和葛琴發表意見,文水用鼻子“哼”了一聲,
然后說道:“你倆都不念了能省幾個錢,掙又能掙多少?
錢要是那么好掙咱家早就是萬元戶了,五萬那,你倆想過沒有,多久咱能掙夠五萬?
再說他們要是讓我們這就還,賣房賣地也不夠吧,你倆好好想想。”文水說的是實情,
聽完文祥和葛琴也不說話了,蹲大牢可以,錢哪里弄?五萬,真的不少。
“那你說怎么辦?”文青也想不出主意,問文水。“你們肯聽?”文水有些得意,
第一次家里想聽他的意見,以前從沒有過。“你快說,這都火燒眉毛了。”葛琴催促道。
文水緊了一下鼻子,把椅子正過來,面對大家說道:“我的意思是咱就裝作不知道這事,
大哥該念書念書,不是兩年后結婚么,那就結,結完再離唄,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。
”說完文水把雙手一攤,此時他在為自己的機智叫好。“滾一邊去,你這是坑你哥!
”文祥吼道。“是啊二兒,這法子不行,咱家不是那樣的人家,你這法子不行。
”葛琴也不贊同。這法子是個法子,但卻是個陰損的法子,受傷害的不止是自己,
還有毛英梅,這道理文山懂,但他卻沒法說出來。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,那你們說,
怎么行,哪來的錢?”文水被否也感到不快,舉起雙手問大家。“錢我會掙的,
至于還款期限,我和她家談。”文山說,這也算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,
但能談成什么樣他也沒把握。“那好吧,我不管了,但還饑荒的事別找我。
”文水氣呼呼地說。“那你就滾出這個家,除了青兒,誰也跑不了。
”文祥的這句話既是教訓文水也相當于默認了文山退學的事,他也沒法,
退婚和退學連帶著,即使毛家不追債家里也供不起文山念書了,何況想還錢缺了文山不行。
“爸,我也不念了。”文青又重復了一遍自己的想法。“你不念不行,
再說你也幫不上什么忙,家里的事不用你管,哥會想辦法的,你放心。”文山碰了一下妹妹,
勸說著,現在她是家里唯一的希望,他不想讓這一點希望都沒了。
更新時間:2024-06-04 12:14:0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