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手表,沒手機(jī),又沒鬧鐘,估摸著時間也就起來了。大壯趕著驢車過來的時候,
兄弟倆已經(jīng)把溝里的袋子都拖出來了,袋子只是半袋子簡單扎了口,多了怕悶死,
因此口袋比較多。一輛驢車肯定是裝不下了,大壯趕緊去牛棚又牽了一輛來,
就這樣兩輛車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。李和坐在前面指路,讓李隆趕車,大壯趕著另外一輛跟在后面,
走一段路就要用木桶提水澆在驢車上,給黃鱔泥鰍一點水分,水渠要是遠(yuǎn)點,就要跑半截路,
累的大踹氣。月色正好,也沒有冬天那樣黑不溜秋的,馬燈都不需要點,
偶爾顛簸的路段就把手電筒打開了,緊趕慢趕到省城的時候天天也快微微亮了。
到了水產(chǎn)公司,已經(jīng)人來人往,都急吼吼的往早市送貨。驢車停在一邊,
李和把驢車邊的鐵鍬拿出來給李隆,又特意交代了注意驢子屎尿,要鏟干凈,埋到綠化帶里,
然后自己就徑直往昨天的辦公室區(qū)域去。他剛走出幾步,后面肩膀被人按住了,
扭頭一看,就是昨天那老頭,立刻掏出煙,“叔,早,點根煙,王經(jīng)理來了嗎?
”老頭把煙夾耳朵上后說道,“經(jīng)理不會來那么早,昨天已經(jīng)在我這交代好了,
直接跟我過來就行了。那驢車就是你的吧,讓他們牽過來。”李和趕緊沖倆人招手,
讓他倆跟上來。朝里走一溜串的水槽子,鯽魚鯰魚這樣的淡水魚居多,兩個空池子跟前,
打開袋口伸到老頭面前,“叔,你看著多肥,俺們都是個頂個挑的?!崩项^也沒說話,
沖旁邊的人喊道,“把地磅推過來,趕緊上秤。上完秤以后,老頭又喊人把里面死了的,
過小的挑出來單獨去重,還要去水分。最后一算下來,比他在家的稱重少了53斤。
李和也沒多計較,沿著圈一人遞了一顆煙,用仰慕的眼神,欽佩的口氣喊著大哥大姐,
就差著喊親爹了。他拿著收據(jù)單,跟著老頭從財務(wù)室結(jié)完錢出來,“叔,
你真幫了俺們大忙了?!敝钢盥『秃痛髩颜f道,”這一個是我弟,一個是我老表,
以后叔還要多幫襯著?!比齻€人趕著驢車,也不敢找地方吃飯,畢竟驢子屎尿多,
這可是城里,整起來可麻煩了。出了城,上了公路,三個人吃了點從家里帶來的餅子,
水壺里的水也被喝的干干凈凈。李和躺在后面一路睡到鄉(xiāng)道,路面坑坑洼洼,
他被顛簸醒的渾身痛。把驢車送回牛棚,拿了10塊錢塞給大壯,大壯還要推遲。
李和說道,“拿著,沒有道理我哥倆掙錢,你白忙活的道理,
再說后面你還要繼續(xù)幫襯著我,又不是干一天兩天的。只要咱這事干一天,你一天拿10塊。
”按照現(xiàn)在的行情,給個二塊三塊也就可以了,可不是有老話嗎,不患貧,就患不平。
李和也沒有矯情到去和大壯搞合伙或者分成,眼下他最缺的本錢,現(xiàn)在不下功夫,
等到牛人輩出,自己這點斤兩完全不夠看。劉大壯可就高興壞了,像他這樣的壯勞力,
一年頂死也就240個工分,李莊又靠淮河,旱澇是經(jīng)常性的,每年收成算下來,
最多一個工分也才3角錢。
劉大壯心里清楚自己上工分以來最好的年景也才拿過43塊錢,心里又算了一筆賬,
如果真按照二和說的,一天10塊錢,那這一個月至少300塊啊,這個想都不敢想了。
這不就過去他阿爺給人家趕車一個道理嗎,東家給錢,伙計做活,
二和給他這么多錢純粹就是照顧自己了,不要說十塊錢,就是給1塊錢,
這李莊的人也是排隊做。大壯想著,這活除了熬點夜,根本不要太輕松好吧,
趕緊回家跟阿爹商量下,這以后生產(chǎn)隊的活,誰愛干誰干,他是不伺候了。
李和一回到家,兄妹幾個一算,扣掉本錢,掙了232塊錢,這可把李梅嚇壞了,
”沒算錯吧?!袄纤囊宦牼椭苯庸緡仯拔腋缢懔撕脦妆?,一毛錢不帶差的。
”李梅的煩惱來了,錢不好藏啊,最后塞床頭不安全,塞墻磚又怕老鼠,
最后找了個就罐子塞進(jìn)去,封住頭,塞到李和屋里床底下。李和看的直搞笑,“大姐,
給咱媽拿50,就說這幾天賺的,讓他把之前外面的老賬還掉,咱舅咱叔都有。
”李梅一瞪,“眼這還要你教?咱媽昨天就問了,估計沒好意思問你兄弟倆,
我就只說賺了20塊錢?!背燥埖臅r候,王玉蘭果然一聽到三天就掙了五十塊錢,
一邊又高興又擔(dān)心,畢竟這是投機(jī)倒把的事,“這不會真的出事吧。
”李和也沒等嘴里雞骨頭嚼完,就鼓著腮幫子說,“沒事。”吃完飯,
兄弟倆還要繼續(xù)招呼送黃鱔過來的,王玉蘭心疼倆兒子,“你們一晚上都沒睡覺了,
你倆睡會,收黃鱔,俺跟你大姐就好了,又不是啥體力活,趕緊洗個腳上床。
”李和其實不禁感嘆年輕就是好,折騰半休,來回趕了七八個小時的路,還是能撐得住,
只是依然眼皮子打架,也沒強(qiáng)撐,兄弟倆就去午睡了。躺了一會,屋里熱死了,
也沒吹風(fēng)扇,關(guān)鍵連電都沒有,睡不安穩(wěn),只得站起來又把竹席拿到門口樹蔭底下睡,
畢竟通風(fēng),比屋里強(qiáng)多了。李和兄弟倆算賬,一遇到老娘們小媳婦一分錢兩分錢,
根本不好意思計較??赏跤裉m李梅兩個女人,平常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主,
哪有這么大氣,一分錢兩分錢也是要見真章的。娘幾個見到如此錢景,突然有了盼頭,
收黃鱔稱秤,記賬,也不比兄弟倆差,干的非常起勁。李和睡覺醒來,
發(fā)現(xiàn)他阿爺在旁邊幫著上秤,奶奶用布頭在扎袋口,老倆口三個兒子一個閨女,
李兆坤就是老大,分家后按照農(nóng)村習(xí)俗一般都是跟著小兒子過,村后面住著,
一般很少來這邊。依老倆口意思,大兒子不爭氣,光景不好,眼不見心不煩,
哪怕填補(bǔ)也有個度,總不能拿小兒子的補(bǔ)老大的窟窿吧,為這老大一家子,
老倆口也沒少唉聲嘆氣。李和從屋里搬了凳子,放到樹蔭底下,又遞了一根煙,“爺,
奶,這么熱,你們休息子,家里人多,夠忙活的。
“老爺子李福成把手里的秤遞給了李隆,
走到樹蔭底下接了煙自己嚓了火柴棒笑呵呵的說道,“哪有那么金貴,前天你去俺那邊,
俺也忘記問你考試怎么樣,今個俺就來看看。”李和自己也點了根煙,“爺,
好賴都考得上,這個信心是有的?!庇浀眠€是風(fēng)光了一把,
縣里的理科高考狀元可不是就是他嗎,全縣參加高考的不到2000千人,
而且大部分都是知青,工人,甚至農(nóng)民,79的高考有了年齡限制,還有許多人改了年齡,
三十四十參加高考的。他也是矮子里選將軍。進(jìn)了帝都大學(xué),又吃上了商品糧,
可是了不得的事情,村里還給了20塊錢贊助。李福成笑的瞇了眼睛,“那就好,
俺一直都知道咱娃是爭氣的,阿爺年齡大了,也幫不了你啥,都要靠你自己了。
”李和鼻子一酸,“爺,沒事,我也大了,我能顧住自己。我就怕我走后,
家里不知道怎么辦,大姐沒結(jié)婚,老三也快到開親年齡了,所以我就想著趁著暑假,
弄點閑散錢,好歹給家里留點底子。”李福成吧唧猛抽一口煙,“俺跟你奶,
也愁這個事,你爹雖是個混賬東西,可這開親結(jié)婚,橫豎也是越不過他的,
俺跟你奶也只能旁眼看著,做不來這個主?!崩詈吐犃诉@話也知道是事實,
就沒繼續(xù)接茬,就想起了家里屋子問題,“爺,我想趁馬上手里有點閑錢,再起3間屋子,
生產(chǎn)隊里什么章程,磚石,房梁木頭,找小工,大工,待客什么的我都不懂。
”李福成剛才從大媳婦那邊聽到一天掙了20多塊錢,也是猛然嚇了一跳,
這一個月可就600多啊,“俺也聽你阿娘說了幾句嘴,說一天能忙活二十幾塊錢,
起三間屋子,四百塊錢就差不多了,你忙活一階段錢就足了。
”一家子人早就得了李和的吩咐,人家問,就說掙個辛苦錢,如果說多了,
難免有個眼紅的,就是給自己找麻煩了。至于蓋房子,也不會太突兀,兒子多的,
娶媳婦,村里蓋屋子再平常不過。爺倆商量好細(xì)節(jié),明天先給老爺子100塊錢,
讓他拿去做定金錢,紅磚先送。
更新時間:2024-06-04 05:43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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