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開始的這一天,晴空朗日,萬里無云,九月的BJ展露了難得一見的藍天。
一輛深灰色賓利車停至京韻大酒店門口,迎賓員掛著禮貌的笑容,立即上前迎接。
司機是一個年輕的男人,寸頭短發,一張娃娃臉,目光犀利,灰色條紋西裝在身,
怎么看都不像司機。他沒有假手于人,親自繞到后座,打開了車門。走下來的,
也是個年輕的男人。約摸二十七八歲,五官分明,鼻梁筆挺,薄唇微抿,雙眉濃密,
雙目鐘天地之靈秀,悠遠而深邃。配著那一身墨色西裝,渾身上下,
散發出與他年齡稍有不符的沉穩與老練,恍惚給人一種壓迫感。“傅先生,
拍賣會將于半個小時后開始,進入拍賣廳之前,需要進行安檢,請問您是現在過去,
還是先在一樓貴賓室稍作休息?”迎賓員恭恭敬敬的,顯然做足了功課,
知道來的這位傅先生,非比尋常。他年紀輕輕便接手天寰集團,
那是被列入美國財富雜志評選出的“全球最大五百家公司”名單的企業,
業務領域除了房地產、金融、影視娛樂等主流行業,還握有全球知名奢侈品品牌“回音”。
更為重要的是,他是昆城傅家的公子。昆城傅家,
那是南中國泛珠三角區域首屈一指的豪門世家,據說傅家的歷史淵源可以追溯到宋朝。
“嗯,我遲一些過去,謝謝。”傅天澤抬手扣上西裝衣扣,準備抬步向前時,
若有所思一般,回首望了一眼酒店不遠處,那里,一輛銀白色轎車正在駛來。呵,
果然來了。他眼眉間露出不易察覺的嘲諷之意,看了一眼身邊的“司機”,
兩人心領神會,把車鑰匙交給迎賓員,頭也不回地向著酒店大廳走去。“楊奕,
你去安排,確保那件東西,排在所有拍品的最后一個。”楊奕點頭。準確的說,
這個楊奕并不是司機,而是這位天寰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的助理。作為助理,
他很清楚老板的作風,臨近拍賣開始才讓他安排事情,
說明老板早已經與負責這次拍賣的利華拍賣行交涉清楚。可他還是有些疑問,
于是不懂就問。“老板,我不太明白,您為什么一定要把它安排在最后?
”傅天澤表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,向楊奕身側微微靠近,
輕聲說:“我只是想多看看,那幾家人坐立不安的模樣。”楊奕無語。
在兩人身后,銀色轎車已經開到酒店門口,走下來幾個人。那是許家的人。
“好像許誨平沒有來?”邊走著,楊奕邊繼續通報情況。
傅天澤一派自然的腳步突然僵了僵,神色變得有些凄然。許誨平,
那是與那個“她”有著至親血緣關系的人。他忍下心口的隱痛,吸了口氣,
問楊奕:“來的是許誨安?”“是。”“嗯,看來他以為他一個養子,
也能夠從許誨平那里奪得許家的掌事權,不自量力。傅天澤的話輕飄飄的,話意卻很重。
這幾家的恩恩怨怨,旁人恐怕理幾年都沒法理清楚。可對于傅天澤來說,
似乎從來沒有“不識廬山真面目,只緣身在此山中”的煩惱,有什么需要看清的,
爭名奪利的把戲而已。*拍賣會如期開始,
拍賣師蔣建斌激情澎湃地開始賣力推銷第一件拍品,清咸豐青花纏枝蓮紋盤。“敞口,
淺弧腹,圈足。盤心、內外壁繪有青花纏枝蓮,外底青花書‘大清咸豐年制’,
六字二行楷書。起步價二十萬,每次加價不少于五千。
”蔣建斌圓潤的嗓音帶了點廣播腔,配著專業的解釋,聽著跟新聞聯播一樣,
極其符合古董拍賣這種場合。現場的格局有些微妙。兩點鐘方向,北派顧家的掌事,
顧愷明。十一點鐘方向,南派陳家的掌事,陳霄紅。五點鐘方向,南派許家的長輩,許誨安。
明明關系緊密的幾家,卻分散坐開。傅天澤坐在靠后的角落里,輕捧一本拍賣會手冊,
微微低頭,目光落在拍賣冊上,一目十行,很快便翻到今天各方都想搶奪的那件拍品。
關于這個東西,傅天澤熟悉得很,并不需要看什么介紹。于是他翻了頁,
原本清冷犀利的目光忽然暗淡下來。元青花四愛圖梅瓶。他和她一起上的第一堂課,
是歷史學院的“元明清考古”,當時老師著重講了“元青花四愛圖梅瓶”。除了這個,
傅天澤已經不記得那堂課還講了些什么,因為他記得的,是他終于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了。
那時為了和她相互認識,一下課,他故作懵懂地走到她身邊,問她:“同學,
我是經濟學院的學生,來旁聽。剛才我看到你好像有一張梅瓶的細節圖?能不能借給我看看?
”她把那張圖遞給他,青色的墨水線勾勒得仔仔細細,并不是打印出來的。
“可以借給我復印嗎?”她似乎想了一會,然后點頭。她身邊的同學湊過來,
很不滿:“這個圖是我同學熬了幾個晚上才畫出來的,你千萬不要弄壞了。”“涵涵,
沒事的,我可以再畫。”她說。于是她甚至沒有向他交待需要注意什么,什么時候還,
就收拾了書包準備走。他哪里肯。追上去攔下她,清楚地告訴她:“我叫傅天澤,
謝謝你。”“哦,你好,我叫許清如。不客氣的。
”他笑:“我是經管學院的博士生,也算你半個師兄,許清如小師妹。
”小如……“哎~看到沒,今天南北兩派的人都來了。”身后傳來低低的男聲,
打斷了傅天澤的回憶。“南北派?就是鑒古界的那兩個派系嗎?我聽我爸說,
北派重文獻,南派重調研。”一個女生問。“對的,
據說南北派在鑒古界當家作主一百多年了,要是你不想‘走眼’吃虧,
就去找他們給你‘掌眼’。”“什么意思啊?”“這是行話,‘走眼’,
就是說你買的這東西不值這么個錢,或者你買了個假貨。‘掌眼’,就是說行家給你鑒定,
也就是鑒古。”……身后議論還在繼續,傅天澤輕笑,現在“南北派”這個名號,
真是“遠近聞名”呵。“老板,今天動靜很大啊。”坐在他身側的楊奕也開口了。
傅天澤合上拍賣手冊,抬眸,嘴角又露出了有些不明深意的笑意。“這個東西,
對南北兩派來說,意義非凡,誰都不想錯失良機。”這個時候,
1號拍品已經被BJ一家古董行以四十七萬五千的價格拿下。“胎質潔白,
青料發色艷麗,繪畫精細,款式工整,確實是清咸豐官窯的典型物件。
”傅天澤似乎是在對楊奕說,又似乎在自言自語。開張大吉,接下來,
瓶、清康熙青花十二花神杯一套、明建文青花釉里紅花卉龍紋八棱梅瓶、元青花四愛圖梅瓶,
在一片祥和中各得其主。然而,在場還有三分之二的人,沒有舉過牌。
更新時間:2024-06-01 11:53:35